感谢张九龄对自己的帮助,张潜不顾腿伤未愈,坚持将此人送到了家门口。目送马车去远,转过身,刚要回去消化一番今天的收获,背后不远处,却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少监稍等,张少监稍等!”回头看去,只见御史大夫窦怀贞,在四名亲信的护卫下,策马狂奔而至。人没等离开马鞍,双手已经恭敬地合抱在了胸前,“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少监多多包涵。”
“御史找张某有事?!”张潜跟此人没啥交情,也不想有什么交情。侧开身体还了一个揖,毫不客气地当众询问。
“小事,小事!”窦怀贞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依旧像原来一样风度翩翩。先干净利索地跳下坐骑,随即快步上前,再度躬身,“上次幸得少监提醒,大德觉远禅师回去后,发现白马宗内,果然混入了大量宵小之徒。所以,他果断清理门户,将渭南,新丰,华阴,泾阳四地的白马寺,尽数关闭。寺院和佛田的地契都在这里,禅师自觉无面目向少监谢罪,特地托窦某带了过来,请少监随意处置!”
第六十一章 光与暗
吏部选院,水炉子发出欢快的“咕噜”声,将热水源源不断沿着铁制的管道,送入一间间空旷的屋子内。然而,却不能给屋子内带来多少暖意。
这座平素专供官员回长安接受考核的建筑,规模实在太大了。在寸土寸金的皇城里,简直就是一个异类。而今天整座建筑内,连当值的小吏也算上,都没超过二十个人。因此,里面愈发显得阴暗冷清,让人一走进正门,就觉得寒气透骨。
正对着正门的选院正堂,右仆射萧至忠,侍中杨綝、同平章门下三品李峤、御史大夫韦嗣立、礼部尚书崔湜、散骑常侍赵彦昭、兵部侍郎张说、都水监大使毕构、著作郎贺知章等九人,围成半个圈子,在各自的矮几后正襟危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最近圣眷正隆、风头也正劲的吏部员外郎张九龄,在这里完全排不上号。只能外围的位置,找了把胡凳,然后手捧着一碗茶水,默默发呆。
茶水中,倒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了疲惫的面孔。
张家庄距离长安城没多远,他今天跟张潜的交谈气氛也非常轻松。双方都是聪明人,交情还非常不错,所以都聪明地避免让彼此难堪。然而,就这样一次轻松的探病之旅,却把张九龄累得筋疲力尽,直到现在,还没回复过精神来。
“子寿,他真的什么要求都没提。除了让人赔偿他的作坊和严惩刺客?!”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正堂中央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怀疑。
“没有!”张九龄放下茶盏,红着脸起身拱手,“什么都没提,甚至对赐爵之事,都不是很热衷。”
“子寿坐下说话,这里不是朝堂,老夫亦不是吏部尚书!”散骑常侍赵彦昭笑了笑,冲着张九龄轻轻摆手。
话虽然说得和气,却让张九龄愈发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犹豫再三,才硬着头皮补充:“依在下之见,张少监其实对功名并不如何热衷。对于墨家在当世的地位,看得也不怎么重!”
“然而,他终究是墨家子弟!”仿佛早就料到张九龄会替张潜说话,散骑常侍赵彦昭又笑了笑,再度轻轻摆手,“子寿且坐!此番能将佛门势力逐出朝堂,张少监居功至伟。我等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