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张潜不懂,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师兄,你甭看五监的官儿,没啥实权,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上的面儿。可全天下,无数人打破了脑袋想往里头钻。为啥?消停!无论朝中如何风云变幻,都变幻不到咱们头上。另外,凡是甘心在五监混的,谁家没有几百顷地啊。每年就减免田赋和附带减免家族中几人劳役这两条,就远远超过了俸禄所得!”
“可不是么,以前我后娘看不上我,恨不得我早点儿被我阿爷赶出去,自立门户!”任琮和郭怒一样,对当官儿的好处,感触极深,“而现在,我才上任总计不到二十天,她已经前后七次,派家丁赶了马车,请我回城中那栋宅子吃饭了。还一直暗示我,如果将来监里有了空缺,哪怕是不入品的小吏,也给我几个弟弟留意一下。不为了挣俸禄,就图个给朝廷效力的身份。”
“行,我给你们留意着,有了空缺,先照顾自己人!”张潜笑了笑,会心地点头。
钱多,事少,地位高。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央企”待遇么?二十一世纪,张潜甭说考研究生,就是混到博士毕业,也未必有资格混得上,没想到在八世纪,凭着半吊子工科水平给混上了!
心中默默地感激了一下老天爷的眷顾,他开始给郭怒和任琮布置任务。让前者负责盯着炼妖壶的日常运转,后者负责抽样检测最终成品的浓度,并且调制浓度在七成到七成五之间的医用酒精。而他自己,则随便找了个理由,施施然坐着马车出了城,直奔家中而去。
张九龄那天指点的为官之道,并不完全正确。既然要求他“和光同尘”,就不该要求他不要翘班,以免皇帝想召见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事实上,根据张潜这些天来的观察,军器监上至正监,下至录事,就没有一个严格执行十天一休沐的。大伙每日点卯之后,就轮番溜走,才是常态。天天蹲在“办公室”里恪尽职守,肯定会被当成另类。
而担心中的皇帝召见,那更是比雷击还小的概率。皇帝身边有左右仆射,六部尚书,侍郎,哪可能向一个“八品绿鹦鹉”询问治国之策?
张九龄是纯粹报国心切,才总幻想着,会出现这种百年不遇的情况。但是,张潜当官不过是为了避免被小吏登门骚扰,才不会学他一样兢兢业业。
所以,在酒精炼制设备正式投入运行,并且摸清楚了本部门其他同僚的“上班”时间之后,张潜果断决定,要和同僚们保持一致,隔三岔五,点完了卯之后就消失不见。
而今天,也是张家庄的排涝工程,最关键的一天。第一架风车和机井的组合体,即将竖起,作为总设计师和总工程师,张潜不可能不在现场。
长安城并没有后世的西安大,也不怎么堵车,所以,前后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他的马车,已经来到了自家的田庄。
拉开车厢前挡土的竹帘儿,远远地,张潜就看到大管家任全,带着几乎全庄的男丁,围拢在一个庞大的木制基座下。而基座旁,一辆简易的“吊车”,高高耸立。只待张潜这个庄主赶回,就立刻将风车的几大主要零件吊装就位。
吊车是张潜模仿后世塔吊设计的,只用了绞盘,滑轮组、固定吊臂和金属吊钩,没涉及其他精密部件。饶是如此,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最近几天,不光张家庄的奴仆,佃户们,有事儿没事儿就到吊车前观摩一番。就连临近的张若虚、孙安祖两人的庄子上,也不断有人跑过来看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