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恩师,与后世为了收补课费,逼得孩子去跳楼的黑心老师不同。每一个被人称作恩师的,都要把所有本事倾囊相授。甚至要拿出自己所有一切,去关照弟子,给弟子铺好一条金光灿灿的前程。
而除了皇家之外,做弟子的,通常也都要把恩师像父亲一样尊敬。有谁欺负了别人家的恩师,就相当于欺负了别人的父亲,做儿子的哪怕当场拔出刀子来跟你拼命,都是天经地义。
“郭某虽然与张兄以兄弟相称,实际上,他却是郭某的授业恩师。”发现自己的话语里出现了纰漏,郭怒却面不改色,果断用更多的谎话来弥补,“他们是什么人?堵着我恩师的家门,到底打算要干什么?朱主簿,郭某记得,鸿胪寺的职责,是代替大唐教化宣抚夷狄。可没有领着夷狄欺负自家百姓这一项吧?!”
一边问,他一边像老鹰拍打翅膀一样,上下“拍打”自己的双臂。随时准备走上前,将朱亮搂在腋窝下,好好“亲近”一番。
“没有,没有,少郎君误会了,少郎君误会了!”朱亮吓得又快速退了两步,手摆得如同风车。“他们,他们是吐蕃使者的随从,不知道,不知道从哪打听得知,六神花露乃是令师所制。所里特地带足了钱财到令师这边寻求交易。不信,你看,这就是他们的订金!”
说着话,他将手指,迅速指向地面上的玉石、虎鞭、豹骨和狗头金等物,唯恐指得慢了,被那郭怒用胳膊夹在腋下,拉到旁边做终日之长谈。
“定金,定金,没有想要买配方,只想全买六神花露!”见朱主簿怕成这般模样,拉拉万望也一改先前嚣张,迫不及待地在旁边施礼,“这些都是定金,全都是买六神花露的。还请少郎君和令师尽快做出一些来,以便我们回到故乡去礼敬天神!”
“这些,全买六神花露?!”郭怒心中大喜,表面上,却做出了一脸嫌弃模样,“这些野草烂骨头,能值几个钱?玉还是原石,开出来,还指不定是啥结果呢?也就狗头金,还凑合着能折点通宝,但纯度还有待检验!”
如果换个地方,换个人,敢这么贬低自己的财物,拉拉万望非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不可。然而,在长安城外的唐人庄子里,对着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郭怒,他却一点儿火气都烧不起来。
努力压住心中怒气,他讪笑着弯下腰,抱拳施礼:“看您说的,不远千里来到长安,我们怎么可能带寻常的原石来。您尽管命人放心去剖,剖不出好玉来,我给您包退。至于狗头金,这东西主要图的是天神的眷顾,谁都不会真的拿去炼金子!”(注:狗头金里通常含银和铜等杂质,不是纯金。)
“那是你们那边,捡块石头都当宝贝。我们这边,狗头金就是化了除去杂质,然后做金锭的。”明知道对方说的全都是实话,郭怒依旧继续满脸嫌弃地出言打击,“你们信天神,我们这边又不信。我们这边,信的是道君、先圣孔子和佛陀。这三位,只管你心诚不心诚,才不会在乎什么外物!”(听大伙建议,把至圣先师,改成先圣了。先圣是唐太宗给孔子的封号。)
“那是,那是,大唐乃天下最富庶之国,不像我们那边,什么东西都匮乏。”拉拉万望不敢反驳,只管擦着脸上的油汗,一味地顺着郭怒的话往下说。
见他和朱亮都如此能屈能伸,郭怒反而不好做得太过分了。丢下二人,快步走向张潜,拱手请示,“恩师,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还请您老示下!”
“胡闹,既然他们是来订货的,处置他们作甚?!”当着一大堆外人的面儿,张潜也不好戳破自己跟郭怒只是合作关系,并非对方的什么恩师。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半屏着鼻子说道:“你又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臭?想作死么?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别整天诚心恶心人玩儿!”
“恩师,那人可比我臭多了!”郭怒双臂夹紧腋窝,满脸悲愤地抗议。端的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拉拉万望留。
“他又不是我的朋友。是臭是香,关我何事!”张潜横了他一眼,低声威胁,“你今后如果还想进这个门,就别故意恶心人。还有,该叫我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