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悲观的气氛,李自成越感到他自己需要提振起众人的信心来,因此反而大笑说:
“宋军师的高见,和朕所思所虑,大抵一致。皇太极果然是一位用兵的大家,也难怪明朝朝廷几十年不能制服东虏,反而是被东虏搞得国穷民困。但朕料想,我军固然是从太原远道而来,那么清军难道不也一样是刚刚攻打完真定吗?
即便清军没有像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全力围攻真定。可是他们难道不是在真定附近,还被来亨击败了一支偏师吗?
东虏一样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他们的兵马的确比我们多一点,但其中大部分都只是裹挟的明朝官军,并不纯和东虏一条心。只是战局有利于大顺军,那些首鼠两端的明军将领一定会做树倒猢狲散的。”
李自成说的的确不错,就算只是现在,因为张鼐的勇猛冲击,吴三桂都已经慢慢出现了保存实力的想法。
可宋献策却面露苦笑,感叹说:“陛下!今日局面和从前完全不同,皇太极和杨嗣昌、孙传庭也完全不同。兵马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现在大顺军完全是被皇太极引诱着走,完全致于敌人的步调之中,苦战之下,极大可能将要吃亏。
依臣愚见,趁着现在两军的主力兵马,还没有完全缠斗在一起。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另外采取其他办法,挽救胜机……陛下,现在立即调动大军,就地设防,或者退回井陉道中,退到土门关或者井陉关的关城设防,我们就可以反客为主了。”
宋献策的悲观情绪,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李友就斥道:“战前变阵,必遭大败!军师怎出此言?”
李自成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御营黄盖四面那些衣甲精良的战士,最终说道:
“朕也明白,现在的形势略有不利。可是我们——从闯军再到现在的大顺军,我们难道没有遇到过更加险恶的情况?如果局面稍稍不利,闯军就退缩,我们怎么走得到今天!
何况井陉关狭小,轻易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兵马军队。获鹿、真定附近,又都是无险可守的平地,就地设法,谈何容易?阵前退却,敌人一追击,大顺军就将成为苻坚的淝水败兵,成为闻风而逃、草木皆兵的笑话,必然溃不成军,还谈什么反客为主?
军师的想法很好,但实在失之保守。逐鹿中原、争霸天下,就好像逆流而上,不进则退,岂有就地设守之说!”
李自成从箭袋中抽出了他常常用来在地图上做标记的残箭,如果李来亨在这里,或许还会因此想起自己在竹溪山中,与李自成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永昌天子将残箭插在身前的土壤之中,命令李友:“大眼,中军出动吧!东虏的优势是火炮,一旦大顺军的步卒杀入敌人的阵中,他们的火炮就不能再肆无忌惮地轰炸了。告诉将士们,不要畏惧鞑子的枪林弹雨,只要杀到近处白刃厮杀,天下间岂有人会是我大顺军的敌手?”
李友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很可能将直接决定天下的归属,他胸中热血激荡,显得分外兴奋,马上就接下军令,疾驰赶赴前线指挥作战。
大顺军的中央战线,终于全力扑向清军。密集如丛林一般的顺军旗帜,全部向前,连李自成的御营黄伞都一样在向前移动——永昌天子也带着御营禁卫们,即将投身到这最后的全面进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