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事微微抬头,仍不敢直视上颜,低眉道:

“回陛下,小人金应魁,天启元年奉命前往辽地担任较事,至今归京统有一载有余光阴。”

“朕早就听说,这般苦差,若不是得了皇命,你们谁也不愿去做,辛苦你们了。”

朱由校话说的平平淡淡,但这听在金应魁耳中,却是一年多以来,最大的肯定。

老大个汉子,一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奴酋自退走沈阳,下了一道严令,要向各地汉人征收此番征战之军粮,各地汉人无谷或是不给的,都被他们屠戮一空……”

“小人幼时,常听来往行商描绘:说辽左田人富谷,泽人富鲜,山人富材,海人富货,家给人足,都鄙廪庚皆满,货贿羡斥。”

“可此番担任较事,潜行出关,却只见田园荒芜、庐舍残破,遍地尸骨!”

“陛下,现在的辽地,已是百业凋零的人间地狱了!”

这名较事说得激动起来,一时间居然忘了面对的是皇帝,放下了最开始的恐惧,满腔只是对建虏的仇恨。

这较事的想法,正说明了现在这个年代,汉人与女真人之间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无可调和的血海深仇。

朱由校没什么恼怒,想起方才塘报上的数据,叹了口气,云淡风轻似的道:

“辽左兴兵十余年,辽民被后金屠杀的不计其数,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这是朝廷灭虏不力……也是朕之过……”

“朕早晚要亲自驾马冲进赫图阿拉,这些年来,奴贼如何屠戮我汉人的,朕皆要原数奉还!”

“就怕这些奴贼,还不够朕砍的!”

说着,朱由校从卧榻上坐起,吓得那较事浑身一抖向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