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安顺冲质桓灵,鲜卑之祸愈演愈烈,跟朝中自窦宪获罪后,其后八十余年,屡以外戚为大将军掌兵、而天子亡故后又靠宦官另立旁支、外戚宦官互相攻杀、大将军屡屡不得善终有关。
窦宪、邓骘、阎显,都是曾有对外武功的大将军,却不得善终,连续三朝先例在前,到后来幼君与外戚的关系便越来越势同水火。
不仅把幼君推向了宦官,导致乱政加剧。也导致此后为大将军乃至挟君把持朝政者人人自危,越来越想拥兵专权以自保,梁冀、何进、董卓、袁绍、曹操,愈演愈烈。
自梁冀以后,那些大将军只是空挂其名以揽朝政,并无对蛮夷御外侮之功,因为权力斗争被杀,倒还不至于在后世史书上被人借鉴自比以自危。
但窦宪有封燕然山之功,可比卫霍,细读其史,他本人不过是跋扈专权之罪,谋反则未必。从和帝对窦宪的处置来看,窦宪并非被朝廷定罪而明正典刑,只是落入办案的大鸿胪梁棠之手,逼他自行了断。
朕以为,先在弟妹修的《后汉书》里,重新把史官点评的部分修饰一下,强调窦宪罪不至死,只是梁棠与窦宪两家外戚宫斗私逼致死,以显示大汉公允。对于攘除外侮之武臣,非谋反不以死罪论的宽宥。
要是顺利的话,把《汉纪》里的韩信之死篇目,乃至《史记索隐》里重新补足的‘太史公言’对韩信案的点评,也都加上,强调‘韩信罪不至死,高祖从未下令处死,为吕后私加重刑’。
如此,可能多挽救一些后世君、将之间的相互信任?至于明诏给这些古人重新定性,还是等过几年,天下彻底统一再说。反正有朕一日,云长翼德子龙这些是不用担心的,朕担心的是后世子孙任用的那些武臣,肯不肯释怀为公。”
刘备也不能直接说自己祖宗不好,但好在他找的这两个例子,已经是能够尽量遮羞修修补补了。
韩信从法理上来说确实不是刘邦下令杀的,当时他在外打仗征讨叛军,虽然可以说吕雉的命令大概率是揣摩了刘邦的意思,但这里面还能有机会圆回来一点。(韩信是否有谋反这里不讨论,展开又很长。我认同王立群教授的分析,削为淮阴侯的时候确实没有反意。后来可以说有嫌疑,但毕竟是第一次被削了之后被逼了)
窦宪和办案逼死他的梁棠的恩怨,也可以解释。
因为窦太后和梁贵人的恩怨,就有点像灵帝时候何皇后和王美人的恩怨。窦太后是正牌太后,但她没儿子继承皇位,是被她压制的梁贵人生的儿子成了汉和帝(但窦太后没有像何皇后鸩杀王美人那样杀梁贵人,她寻罪杀了梁贵人和梁棠的父亲,梁贵人是自己惊吓郁闷而死的)。
所以说梁棠要找杀父仇人的弟弟报仇,私下逼死窦宪,也说得过去。
刘备这就是想把有统一战争和对外战争大功的人的定性平反一下,示好于后世武臣。
这招他活着的时候完全用不上,完全是他觉得这样可以给子孙积德,让武臣对皇帝的猜疑链稍稍松一些。
当然了,那些纯粹因为外戚成为大将军、混日子没有对异族大功的,就完全没必要平反了。不管他们有没有谋反还是仅仅跋扈就被杀,不重要。武臣对君主的信任,也不会因为联想到这些人的下场而有所损失。
比如梁冀那种外戚跋扈将军,对外作战屁事没干成,哪怕他没想篡桓帝,只是跋扈专权,杀了也就杀了,不解释。再说梁冀也不是被明确问罪而杀的,是直接畏罪自杀。而且梁冀鸩杀质帝的罪名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