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见过采石场塌方的人都知道,山体峭壁底下某处挖进去几米深炸开裂缝,上面的山体自己就会承受不住结构重量,被本身的自重压垮的。如果不学会利用山体自重,那李素上辈子的物理课不是白上了。
不过这活儿太危险,李素也不希望用己方的精兵来干,所以建议关羽抓了一些隔壁越嶲郡的叟人来——都是关羽去年剿灭蛮王高颐的过程中,抵抗最死硬、至今还不怎么服气的部落。
这些人本来就被打上了“高颐死党”的罪恶标签罚作奴隶了,而且越嶲郡跟犍为郡本来就接壤,只隔了一条大渡河。制造山体塌方的危险活儿,就由这些大凉山里的蛮族奴隶干了。
二月中旬,李素亲自在乐山前线督导了第一次塌方作业,经过好几次不太有把握的前置爆破后,山脚下的那处拟定开挖点,已经被往山体内部掘进了四五丈深、七八丈宽、一人多高。百余名叟人战俘奴隶仍然挥动着铁锹铁铲,把前一次炸下来的碎屑碎石全部掏空运出山槽,然后继续拿着钢钎在石头上凿洞,往里填埋已经经过了好几年配方改良、爆破威力也逐步提升的黑火药。
李素自己估计,他手头的黑火药的爆破效果,已经从当初刚入蜀时的“与北宋火药威力近似”的孱弱程度,提高到了“与明朝中期火药近似”的水平。
不过,这一次那些奴隶们似乎并没有完成填埋作业,刚刚才挖了三四个洞、塞了火药,还在继续挖更多的洞时,在远处用水晶打磨的火齐镜仔细观察山体的哨兵,就发现了山体上有土块簌簌而落,这似乎是施工前反复培训提醒要警戒的“塌方”的前兆。
哨兵立刻示警,然后有负责鸣金的士兵敲钟收兵,其他人也顾不得再填埋了,赶忙往回跑。
可惜等了一会儿之后,除了落下一些土块和几颗扎根不深的树,再无塌方。部队只好再命令几个原本定了最重的“杖黥城旦舂”刑罚的奴隶带上引线,一一塞到刚才已经凿孔装药但还没来得及设置引爆装置的洞穴里,再跑远引爆。
(注:“杖黥城旦舂”就是从“斩黥城旦舂”演化而来的无期劳役刑,汉文帝时废除肉刑并没有废除“黥”也就是脸上刺字,一直到宋朝都有刺字刑,只是把斩趾和割鼻改成杖。一直到汉末都有先杖刑,然后脸上刺字终生罚作建筑工的刑罚)
这一次爆破之后,终于把原本颤颤巍巍将塌未塌的山体崩下来一大截。好几块长宽厚数丈、重达百万斤的巨石,直接从二三十丈高的山崖上砸落在地,碎裂成不足一丈直径的碎石,每块数量也降低到万斤数量级,可以被士兵们合力拖走。
军法官也立刻现场宣布,给最后冒险点炮的那几个杖黥城旦舂的刑徒,赦免其家中妻儿一人,但这些爆破手本人还得继续留在军中冒险——因为杖黥城旦舂是一种会连坐妻和子女为奴的刑罚,赦免家人一人的奴籍也算是不错的赏赐了。
而之所以不直接赦免本人,是因为每一个有爆破成功经验的人,都是宝贵的熟练工,如果直接把本人赦了,等于是又要再去从零实战经验培训一个新手,说不定施工中的伤亡损失会更多。
所以,官军在挑选培训对象时,都是挑犯事儿亲属比较多的蛮族大户人家子弟,这样才有足够的亲戚作为动力让他们去努力赦免。如果这些人真的运气好,成功爆破山体几十次,全家几十口犯事儿籍没为奴的亲戚都被赦免为平民了,他还没死,那也只好把他本人赦免释放,给比工钱,然后再换新手来爆破。这点信用还是要讲的。
因为工程才开始不久,所以高级将领也有亲临现场,关羽看了之后,也不由对李素感慨:“刚才这一次,怕是总共崩下了几百万斤山岩,要是让士卒从山顶往下挖,不知要靡费多少劳力。亏得你所想的火药之法已经如此成熟,莫非是之前在哪儿练过?”
李素闻言得意一笑:“也算是经过两年的工程历练了吧,最开始是前年秋天,在自贡开火气盐井的时候,第一次在工程上用爆破深挖。塌方是多了点,井壁也不平整,不过也确实挖得更深更快了。
后来是几个月前,我让孝直也带了些人秘密学了自贡这边的盐井爆破法,改良一下,在河池县与散关县之间的西汉水河谷改道处开挖陈年塌方。他那儿干得不错,冬天农闲他没闲,已经把阻断西汉水北流的故道堰塞点挖开了一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