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显然也是赞成吕布的观点,叹了口气道:“德祖自幼聪慧,远超常人,但也因此,少了几分磨练,只知效仿先贤,却未总结自身之谋,若不能及时醒悟,恐走上左道。”

杨修这篇文章炫技的成分很大,他也确实博览群书,善于归纳,但这些知识终归是先贤的,而未曾形成自己的观点。

小时候太聪明的症结就在这里,因为没能形成自己的观念,所以学到的东西越多,越容易被带入到别人的观念之中,常年在各种观念中游走,没有经历过世事,这样不及时纠正,时间越久越难形成自己的观念,久而久之会泯然众人,若是心态失衡,这样的人更容易走上歪路,这也是蔡邕担心的地方。

毕竟他跟杨彪也是交情颇深,不忍杨修这般天赋异禀的孩子就这般越走越歪,莫看已经十八,但杨修的心智多少因为才情过高而受到压制,这就跟吕布、马超这种人因为武力太高而心智难以完全成熟一般,很危险!

“德祖才十八。”吕布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经历的事情多了,才能成长!小聪明总会遇到吃大亏的时候,看着吧,若他能走出来,前途不可限量!”

杨家最近不会太平,杨彪已经老了,老糊涂了,是时候由新人接手了,只是杨修是否扛得住,那就另当别论了。

马日磾看完竹简,目光有些茫然,这文章很好啊,但再想想吕布和蔡邕的对话,又好像也对,确实在杨修的文章中很难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理念,法衍文章虽然不如杨修锦绣,但个人观念十分强烈!有着很强的个人主张,甚至有些极端。

“伯喈公,这法衍文章,您看如何?”马日磾忍不住问道。

“虽有偏激,然其法治理念也颇有可取之处,只是过于重法,以法引德……”蔡邕摇了摇头。

不是说错,道理是没错的,但得考虑德治和法治的执政成本啊。

德治重在引导,导人向善,而法治却重在法,以法约束人,看起来两种思想各有千秋,但若落实到治理上,那可就相差太远了,德治只需衙署善加引导便可,而法治,需要极大的执政成本。

十万户人口可能就要上万人来治理,只是治理,不算军队,而且为了维护法律公正,还要有足够的监督体系,这么一套下来,可能十万户就得两万人,而若以德治,十万户人口可能只需千人。

在完全靠人力的时代,法治的推行很容易出现极端行为,比如为了大家守法,杜绝一切可能犯法的集体行动,比如逛街、商贸等等,为了节省执法成本,只能一刀切,那样的法度下,可出现不了如今长安这般繁华的景象。

当然,没法也不行,法衍以法引德的观念也不是不行,比如本是助人,却被人讹诈,闹到衙署,不评判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但衙署的判罚很大程度上能够引导百姓善恶,若是判助人者有罪,不管他是否有罪,百姓恐怕再不敢助人,而法衍所说的以法引德便是这个意思,在遇到这种可能引导百姓善恶观念的地方,定要谨慎再谨慎,否则一桩案例,很可能让当地百姓善恶观念走向两个极端。

总之法衍虽有些极端,但观念还是对的,这样的人,让他实际治理一段时间看看,体验一下资金人力紧张的感觉,那就能掰正了,至于杨修,一旦出现书简之外的东西,很容易乱了方寸!

所以若论文章锦绣,杨修在法衍之上,但若论能力,尤其是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法衍优于目前的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