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颠倒黑白之事,本就多不胜数,只是这一次轮到了自己。
袁崇焕道:“只是你们如此……可曾想到忠义二字吗?你们可以欺人,但是可以欺天吗?”
这老人双目如死灰一般,并没有什么波动,而是淡淡道:“人之初,性不善,我初为人的时候,便有向善之心。我刚刚执掌家业的时候,却也希望能够做一个公允的大家长。我步入仕途的时候,也曾想过做一个清臣,一个直臣,一个忠臣。可是……天下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世道就是如此不分是非,没有黑白,只有胜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说其他,单说那建奴人,那建奴人茹毛饮血之辈,从不崇尚道德廉耻,可他们赢了,他们赢了一次又一次,如今,不照样有无数人投效,称他们为吊民伐罪吗?所以,欺人也好,欺天也罢,时至今日,我们这些人,若是坐以待毙,朱由校那个小子,便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只要赢了就可以了。”
袁崇焕冷笑。
某种意义而言,袁崇焕虽然在官场上,斗争性极强,张口就敢说三年平辽,可其价值观,却还是有几分正面的成分。
袁崇焕道:“你们这样做,迟早会惹来弥天大祸,陛下与张静一……”
老人淡淡地打断了他:“这世上已经没有陛下和张静一了。”
袁崇焕缓缓地张大了眼睛,道:“什么意思?”
老人慢悠悠地道:“就是……没有了。”
这个时候,袁崇焕便是连冷笑都没有了,他脸僵硬着,脑子里已嗡嗡的响:“你们……你们竟……”
老人深吸一口气道:“落到今日的结局,非我所愿,可这怪不得我,只能怪有人不识抬举。”
袁崇焕打了个颤,道:“天子也可以被你们视为不识抬举吗?”
“万民认他是天子,他便是天子,倘若不识抬举,那么要这样的天子有何用呢?此等长于深宫之人,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罢了,与老夫的年轻子侄们,又有什么分别呢?你袁崇焕将此看的如此重,是你不懂得书这东西,需活学活用,而不能生固执之念。老夫来看你,是因为毕竟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权且,给你送个别吧。”
袁崇焕骤然明白了。
当这个人,将一切告诉自己的时候。
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去京城里明正典刑了,迎接自己的,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