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家乃至一宗族的经营,便如赤手空拳地攀登千仞绝壁,争竞向上的时候锐气十足,再难也觉得容易。可退回的时候,心气散乱,再易也会觉得艰难。
更不消说,而退回之后保持一身的精气神不损,随时准备投入下一场的争竞,这就更难了。
如曹氏这般,又比其它宗族更难,皆因他们攀登到了绝壁的尽头,才发现那里并非真正的巅峰,而前头只有一条死路。
曹氏自然难免狂怒,自然会想着,要竭尽曹氏和追随者的力量,来个轰轰烈烈、万众瞩目。可司马氏并不愿意。这邺城朝堂上,陈氏、卢氏、荀氏等无数的名门大族都不愿意。
这些宗族,都只攀登到半途,都还保有着往后安然而退的能力。至不济,不过养精蓄锐,总结这一趟的经验教训罢了。
就算没有了大魏,大汉依然要用人。大汉要稳定河北、中原,也始终都少不了与诸多高门的合作。这样一来,无数宗族便有攀登另一道高峰的可能。
陈氏从寒素而至名门,历经三代、百载。而司马氏因为祖上起于武勋,转为儒学名门更加困难,前后历经五代,到司马懿这一辈,才算兄弟并称八达,初现曙光。眼前纵有起伏,何必因此而放弃未来呢?
就算另一条路会艰难许多,但那至少不是死路。便迎难而上,又有何疑?一代代人各有其肩负的责任,继续一代代人去努力便是。
站在死路上的,终究只有曹氏罢了。
其实那都未必是死路,那刘备打着仁德的旗号,行事并不会多么过份。可子桓啊子桓!你又何必刚烈如此?
唉,你既然如此,我又能如何呢……就请子桓去死吧!
司马懿继续按着软枕,沉声喝道:“子家!”
卢毓连滚带爬地赶到前头,带着哭腔道:“仲达,我在!”
“今日领兵值守邺城宫禁的,是中坚将军郭伯济。你现在去见他,把这里的情形如实相告,他会知道该做什么!……路上小心,从直接从广德门出去,绕到铜雀台,千万莫要被平原王等人撞上了!”
卢毓抹了把泪,起身道:“遵命!”
他奔到外头,将殿门稍稍推开一点,侧身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