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观之,那位王者,舍君其谁也?”
但第五伦对刘歆之言,却表现得颇为淡漠,他也看过所谓的《赤伏符》,反问道:“那位同样符合赤伏符中名姓的吴王刘秀呢?”
“诚如汝严,汉已不可救,刘文叔虽欲振作,但最多偏安东南,难改大势。”刘歆老泪纵横,他的这些话,乃是拼着死后没法被祖宗原谅的后果说的。
“而汉武曾有谶纬,代汉者当涂高,当涂高者,阙魏也。”
刘歆道:“由此可见,真正继承汉德的,乃是魏皇!王巨君的新室,不过是闰德,是一条错路,不可视为正统,伯鱼应当三思啊!”
第五伦却笑道:“刘公用心良苦啊。”
刘歆从长安一路走来,觉得魏横扫北方,甚至他日一统南方的大势难以遏制,就希望用他的这一席话,来给汉家,争取一个好点的处置。毕竟,若第五伦宣布魏直接上承于汉,肯定会优待“前朝”。
最终,刘歆还是彻底背离昔日与王莽的事业了,第五伦不知道王莽听闻此事后,会作何想。
但看着弥留的老人,第五伦也没法再讽刺他,只不作回应,轻轻拍了拍刘歆的手。
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刘歆弥留之际,只定定地看着第五伦,眼前之人,仿佛就是他一生苦苦求索的“圆周率”。
“朝问道,夕死可矣,能在性命最后一刻,找到真正的‘天命王者’,那我这一生,至少也不全是一场空罢?”
仿若跳出了衰朽的躯壳,刘歆的意识扶摇而上,曾经在《山海经》里的那些怪兽一个个出现,蠃鱼、天狗、九尾狐,纷纷排成阶梯,让刘歆扶摇而上。而在九天之上,长着豹尾的西王母含笑设宴,而一位瘸着腿的老朋友,正朝刘歆轻轻招手,正是扬雄……
这一次,他们终于能跳脱开残酷污浊的世道,专心于谈论彼此的著述了。
而随着刘歆彻底咽气,第五伦亲自为他合上了眼睛,不像扬雄、第五霸逝世那般伤心,所剩只有感慨。
刘歆、王莽,他们是上一辈的“屠龙者”,最初有好的初衷,但落到现实里,效果却大相径庭,反成了灾难。找到对的方向,并拥有实践的手段,当真比单纯的坚持理想更重要。
而在群臣恳问,要如何布置刘歆的后事时,第五伦只道:“葬礼规格,略低于吾师扬子云、严伯石,葬太白山下,那是刘公早就寻好的墓穴。”
又道:“刘公既不是以新臣身份而死,而汉亦亡多年,他早非汉臣,墓碑上,便不必加汉、新官职,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