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衣着和承宫差不多,或背着雨伞,或顶着斗笠,甚至还有扛着陶釜,一副远行的打扮。
“路途远着呢,要走到天黑,谁还没吃朝食?”
承宫问了几句,有人讷讷应答,承宫遂让他们赶紧去打碗粥垫肚子。
承宫点了点人数,往日,来上学的人参次不齐,和太学生不同,他们出身低微,不少人还兼着其他生计,或在家里耕作,或在新建立的官府中做斗食小吏,甚至给人抄简写信为生。某些人,若没遇到承宫这操着一口蹩脚雅言的外地夫子,恐怕连字都不会识。
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已至,但还有几个说好要来的弟子未到。承宫也不急,让他们在平素讲学的大槐树下就坐,说道:“去长安前,先与汝等说说我的事罢。”
承宫慢悠悠地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吾乃徐州琅邪郡姑幕人也,年少时,才上了蒙学,识得几个字,就遇到大疫,父母皆亡,家也穷了。我当时才八岁,只能为富人放猪为生。”
富人嫌吃人矢的猪太脏,遂不圈养,也不求这些猪长多快、长多肥,就让它们一天在山里自己去找吃的,牧儿在后跟着,打打猪草。
承宫小腿上,还有一块被猪嘴啃过的疤,至今走路还有点小瘸。
“我故乡有名儒徐公,以《春秋经》教授诸生数百人。我每次赶着猪群路过,都会远远看着,看着诸生能在庐下就学,心生艳羡。”
“是故每每驻足,偷听徐公讲经,徐公也不赶我走,倒是我心生愧疚,为诸生拾薪,一来二去,徐公怜我,遂留门下。”
“如此执苦十数年,我勤学不倦,经典既明,乃归家教授。”
“我若不遇徐公,不学经术,至今仍不过一放猪倌。”
尽管他如今也不富庶,可毕竟较过去多了几分指望,承宫也立志,要像徐公那样,有教无类。
承宫叹息道:“我本欲在琅琊过安分日子,可却遭遇乱世,闹了赤眉……”
赤眉痛恨富人,甚至对读书人都有几分仇视,承宫觉得短期内东方不会消停,遂变卖了辛苦教授攒下来的家产,换了路费,赶在东方大乱前,带着妻子不远千里来到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