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离开那种舒服日子大半年了,自从小长安汉军大败,新野阴氏投降被俘后,昔日的富贵人家,闲乐士女,却沦为囚徒甿隶,一路被驱赶到常安献俘,大冬天里却无厚裘裹身,冻得发抖,平日要仔细梳洗的一头蝉鬓,能十多天不洗,都长了虱子。
后来在掖庭干了个把月苦力,洗衣服洗得手疼,才被黄皇室主救出,到了定安馆,暖饱能保证了,但仍是伺候人的活,甚至得为主人倾倒涮洗虎子。
千金之子不懂得珍惜,受了苦后,再过上好日子,才会受宠若惊啊。
阴丽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甚至连脸都被晒黑了一点,脸上多了关中人常有的阳霞颊,已不复昔时细嫩白皙。
几个伺候的侍女也一口淑女淑女的叫她,一问之下,才得知她们来自宫里,逃出来后差点被军队侮辱,亏得第五公路过,一问这几人啥也不会,就会伺候人,出去不得饿死,遂打发来此,平素干点洗衣的活,反正这段时间常安都发口粮。
昨日被任光匆匆召集,让她们来这服侍阴丽华。
当第五伦来时,阴丽华已梳理完毕,但面对许久未见的胭脂等物,她还是忍了忍,没有用,头发也扎成已嫁妇女的样子,穿了一件不显眼也不寒碜的青色深衣拜见。
“贱妇拜见大将军。”
她给第五伦的第一印象是一种绕指之柔,像芳龄女子的头发丝,不似王嬿那般刚硬,是全然不同的女子,第五伦特地打量了一下,好奇为何刘秀会非此女不娶。
容貌确实是甚佳,但或许是女神沾了烟火气的缘故,好像也没想象中超凡脱俗,脸蛋的话,跟他老婆也差不多,对一个乡下小伙来说,已经足够惊艳了。
阴丽华亦在观察第五伦,嗯,穿了一身常服,佩戴远游冠,个子有点矮,才过七尺三吧?
但颇为年轻,才二十四五,这还是蓄了须显老几岁的缘故,脸上有阴德纹,听说这是常行善的面相?
第五伦确实态度颇为和蔼,不像传说中那位杀伐果断一举赶走王莽的大将军,而待阴丽华颇为有礼,让她起身,二人就坐时隔着五步,十分疏远。
开口第一句便是:“也不知该称淑女,还是叫刘夫人?”
“将军唤妾阴氏即可。”
第五伦感慨道:“想我与文叔,关系当真莫逆,当年我被五威司命缉捕,亏得文叔带太学生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