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邸报上的说法,获鹿一战,前前后后,战俘累积有七八万之众,其中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等所谓真鞑,也不下四万,怕是要拿着几万女真真鞑子俘虏来做游街。
“韩掌柜。”
就在绝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去看门洞的时候,那马胖摸了摸怀中的那串在一起的一百文钱,当场叹了口气,便转向一侧一个熟识的别家掌柜。“劳烦借骡子一用,我去追一下萝卜叔,省的惊出什么事来……午后给您喂好草料,送到跟前。”
“好……”
“骑我的骡子去吧,我的骡子壮。”
就在那韩掌柜应声之时,旁边一名微胖的掌柜却抢先下了骡子,将缰绳塞给了马胖。“言语小心些……别笑话他,他是经历靖康逃难的,家破人亡……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其实心里都怕……刚刚我也差点想跑。”
马胖应了一声,直接上了骡子,便去追索。
从早晨开始,一如既往,整个上午,东京城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而按照常识,这种喧嚷将在中午之前便抵达到高峰,然后波动起来。但今日,城内喧嚷声却似乎没有了一个尽头,反而一直在汹涌澎湃的提升,宛如大浪滔天,永无尽头一般。
而所有人都渐渐知道了——因为十年前的那场围城,官家专门有旨,着静塞郡王杨沂中提前南归,聚拢战俘,收集战利品,以作游街示众。
唯独明日可能有雨,迫于无奈,提前做了出来。
转到眼下,自城东新曹门开始,数万女真、契丹、渤海俘虏在不下于他们数量的御营甲士的严密看押下,举着他们残破不堪的旗帜、穿着还带着污泥的皮甲、背着没有弦的弓、配着没有刃的刀鞘、带着没有箭矢的箭囊,然后低着头从东京城内最中间的东西大街上走过。
一开始,遇到这支队伍城内百姓的反应与城门内那一幕没什么两样,少数是慌乱、是歇斯底里,更多的是沉默、是忧虑和畏缩。
但随着越来多的俘虏进入城中,越来越多的讯息明确传来,沿途百姓开始渐渐喝彩,开始大喊起来,开始扔下手中一日活计的准备,像自家的孩子们一样,登楼上街,嘶喊大叫,四处传播。
尚未行到内城,便已经有人开始尝试冲击队伍,试图去撕咬殴打俘虏,只是被两侧甲士拦住了而已——官家有旨,今日之后,这些战俘是要依次交割给西辽的。
与此同时,俘虏们也从一开始的麻木,变得畏惧,变得战战兢兢,变得惶恐失态,惊怖难言。
他们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惧怕这些手无寸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