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反驳,因为相隔十年,当年赵官家失忆的事情早就没人信了,甚至吕颐浩的说法本就是民间与官场上私下的共识,唯独此事终究牵扯到官家,大家平素不好在明面上说罢了,但私下交流,怕是连东京城内的老百姓都嫌这个嚼头太烂了。
不过,此时道来,确实又旁证了赵官家一向畏惧做事,畏惧承担责任,畏惧应对纷乱局势的本性。
便是胡寅,也陷入到了近乎迷茫的回忆之中……这倒不是说胡明仲有别的想法,而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其实跟官家一样,也很怕一些事情。
“老夫知道你们要顾忌,但老夫一个待死老朽之人却不必有什么顾虑,官家也不会与老夫计较这个的。”吕颐浩看了一圈周围人反应,忽然失笑。“而且,老夫还有更狂悖之事要做……你们以为今日老夫请你们过来是要闲聊吗?”
韩世忠、马扩赶紧起身,回过神来的胡寅也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范宗尹犹豫了一下才起身,然后虞允文迅速跟上。
“韩元帅……有件事情,官家想要做,却怕脏了手,老夫也想要做,却不在意的,不知道你在意不在意?”吕颐浩微笑以对。
“吕相公吩咐。”韩世忠略显尴尬,赶紧拱手。
“抄家、杀人。”
吕颐浩言语从容。“燕云诸州城防、关卡已尽入我手……本地大族,不是唐末的节度使,就是什么五代残唐的刺史,家家都是几百年的基业,个个都有私兵、家仆无数,说不得还藏了军械……而如今要军功授田,别的四路倒也罢了,燕山路这里哪里来的田?而且两河疮痍,要抚恤,要治河,钱粮也总是不嫌多的!”
韩世忠瞬间醒悟,胡寅一时欲言,却到底是没有开口。
“先指着新军的事情,让他们交出武器,再检地,查验藏匿人口,释放奴仆,最后以从逆为名,将其中大家大户给清理了……”吕颐浩在座中瞥了一眼胡明仲,这才继续言语。“只要中间有人敢有任何不服之举,你便直接出兵,从根子刨了他们几百年的家当!”
“吕相公放心。”
韩良臣赶紧拍胸。“官家和相公既有此心,世忠难道还怕丢了名声不成?”
“刀授、检地的事情胡尚书带着其余几位辛苦些。”吕颐浩这才再度看向了这件事情理论上的正主。“不清楚底细的话去问郑修年……最后查逆的事情老夫自己来做。”
胡寅勉力颔首。
“马总管。”吕颐浩最后看向了马扩。“燕京和范阳两处颇有军需缴获……你要辛苦些,供给岳元帅出塞进取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