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仲。”赵鼎已经后悔打断胡寅吃鱼了。“这不是今日私宴,咱们三人私下交谈吗?有些私意交代在这里,方才好在崇文院那里端起宰执之身的。”
张浚赶紧点头。
“若是这般说,之前官家檄文过来,登邸报之前,为何听下面吏员讲,德远兄在崇文院当众感慨,说可惜没有用自己所写檄文,以至于让范三照成名……这也是端起宰执之身该做的事情吗?”胡明仲依然认真追问不停。
赵鼎终于哑火,而张浚早已经汗水迭出。
说句实诚话,这要是换个人,哪怕是赵鼎亲口整这些话,张德远都能立马掀桌子走人了,不过换个人也不可能这般质问他不是?
也就是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小兄弟,在今日难得只有三人叙旧的私宴上,能这般讽谏他!
没错,张德远已经确定胡明仲是在故意的了,就是在趁机表达不满,当日只会低头吃姜豉的小兄弟如今得了机会,一张嘴便是满口獠牙。
但问题在于,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胡寅这个人,平素行事低调,竟是半点疏漏都无……总不能因为私宴上劝了你几句,你就要绝交,然后让人弹劾他不孝吧?
弹劾胡明仲不孝也不行啊,上一个暗地里弹劾他不孝的,如今只剩一个‘凡事必有初’了。
而且这不坐实了你是个不顾大局,不配当宰执的私心玩意吗?
甚至,张浚都不敢拂袖而去……因为他真心害怕自己今天走了,明天胡明仲就真的一封奏疏直接送到御前!
谁怕谁啊?
或者说人家胡尚书怕过谁啊?真当人家是吃素的?
转眼间大半条鱼都没了,还吃素?
无奈何下,花了许久才缓过气来的张浚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恭敬拱手:“多谢明仲提醒,愚兄确实有失宰执体统了。”
言罢,复又举杯相对,以作掩饰。
胡寅点点头,毫不客气的起身与之对饮,算是受了这杯酒,但坐下之前,却又主动提起酒壶,给对方斟满了一杯蓝桥风月,姿态倒还是无可挑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