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饶是如此,这些牌子极大,消费极高的正店也都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到最后还往往是店中当家的亲自将这位公子送出,甚至满口许诺,晚间也必然会亲自将外卖送到府上,绝不出错……原因嘛,再简单不过了,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首相长子,唤做赵汾的那位。
赵公子这次出来也不为别的,乃是因为前方战报送回,轵关陉已锁、临汾推进如潮,金军在仓促迎战下丢了河中盆地之后,又干脆直接弃了临汾盆地。
而赵鼎赵相公的老家不是别处,正是吕颐浩吕相公如今修养所在的闻喜。自己老家的地形,如何不晓?所以,经此一遭后,赵相公彻底放下心来,晓得闻喜无论如何都算是彻底安全回归了。
从今往后,再不算是流离之人了。
所以,难免有一些跟河东流亡士民一样,晚间放歌须纵酒之态。乃是在都省、秘阁、公阁那里依然从容,做出首相姿态,暗地里却忍不住破例给儿子递了纸条,让他摆酒置宴。
对此,赵汾赵公子当然也很高兴,只不过他名字虽有个汾,但很早之前便随父母在京中生活,对于老家只有模糊几个印象,却未必振奋到那个程度而已。
不过等到这日傍晚,在家中布置妥当的赵汾等到父亲归来,又见到今晚的客人,方才晓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父亲此刻心情的振奋。
客人只有两位,一位是当朝枢相张浚张德远,另一位是工部尚书胡寅胡明仲……加上端坐主位的自家亲父、当朝首相赵鼎赵元镇,正是所谓靖康太学三名臣是也。
这一次是典型的私宴,张浚虽然儿子尚小,但宗族极大,乃是带了三五个帮忙管家的成年子侄,胡寅那里类似,他自有异父异母的亲弟胡宏和一个来求学的远房堂侄相随……一时间,配上本就子嗣繁盛的赵家,倒也有些热闹。
而待宴席铺开,也只是两桌,一桌在外,赵汾自让了中过进士已经在出仕的胡宏居首位,然后带着弟弟与其余几人陪座;另一桌在内,竟只有区区三位主角,连个倒酒伺候的人都无。
更是让外面这些人心中暗暗称奇。
“居然有姜豉。”
内里三人坐定,张浚扫了一眼桌上酒菜,当场先笑。“元镇兄倒是不忘本。”
“本者,初也,凡事必有初。”赵鼎闻言也是捻须而笑。“官家之前在杭州,往这边言语,动辄便念叨这话……事必要究其初,人又如何能忘本?这‘姜侍郎’的功劳和官家知遇之恩,如何能忘?”
言罢,二人一起发笑,初来时的紧绷也懈了三分。
倒是胡寅,依然如十年前那般样子,一声不吭站起身来,主动给两个一度几乎可以称之为义兄的人各自斟酒,然后便面色如常从容坐回。
“虽是家宴,但也须先贺一杯酒。”张浚笑意稍平,举杯相对。“河东王师大进,虽也在预料之中,但于元镇兄而言,到底是寻回了根基,不复为飘零之人……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