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挞懒更是当即摇头哂笑:“俺便说嘛,这大宋朝如何这么有本事的?那个赵官家到江南行捺钵之事,一年才回来,结果一回到中原,从南京走到东京,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居然能将国家内政外交、后勤军需全盘收拢的那么妥当?原来只是文书。而文书嘛,这么多衙门官吏,只按规矩报上去,便总有说法的。”
“便是如此也不可轻视。”完颜希尹终于插嘴,却是严肃提醒在座之人。“我且问诸位,有文书好,还是没文书好……是细致到一文钱好,还是粗疏到一百贯也可四舍五入的好?有制度、有官吏、有文书,才能在出了事情时按图索骥,才能在想做事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调度起来。而若是没有文书,那赵宋官家便是想在邸报上吓唬咱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吓唬!”
希尹这般严肃,挞懒当即讪讪,其余众人闻得希尹好像在教训小孩子一般论及所有人,也都有些不满,但却无人表露。
“不错。”秦桧随即缓缓接口。“况且,那赵宋官家在邸报上的言语,虽说是存着吓唬咱们、勉励自家的目的,但未必就是真吓唬人欺瞒人的假话……下官只是想说,这种事情咱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查证,而赵宋皇帝也不可能如他在邸报上那般自谓的对国政军事了如指掌,大家谁也不要将上面的具体内容当真罢了。”
众人闻言,多是点头感慨,便是洪涯,在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秦会之后,也立即颔首不停,状若思索。
说白了,这燕京尚书台里的人,基本上没有傻的,便是空头如完颜蒲家奴,那也太祖时期领过兵的,而且还一度做过完颜粘罕的副手,只是后来被希尹取代而已。
而且,秦桧和完颜希尹分析的也很直接,道理也很简单,没什么难理解的。
就是这样嘛……不然还能咋地?
要知道,这年头是很难存在那种理想化、死士一般职业间谍的,不是说没有相应的爱国人士,也不是说不能派出相应的人去做相应的活动,而是说交通条件和信息传递条件使得这种行动效率极低,根本没太大意义。
实际上,自古以来,所谓间谍这个概念,更多的是兼任……比如说小股武装侦查、袭扰部队,他们去侦查去破袭,当然是典型的‘用间’。
再比如说国家间的使者,到地方去试探对方的政治态度,沿途侦查地理,观察军事布置,也是理所当然的间谍行为。
还比如说有投机实力的高阶文官与军队首领,乃至于是有资格当墙头草的部族甚至首鼠两端的第三方国家,在特定时期选择传递一定信息,乃至于临场反水……这都是标准的间谍行为。
至于极少数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种,也多只能去做法正、张松,去当耿纪、金祎,而即便是法正、张松也需要刘豫州入蜀才能发挥作用的,是需要对应的军事、政治氛围的……而现在宋金两国沿着一条黄河对峙,双方的政治大本营隔着千里,基本上已经将那种纯粹的间谍行为给压制到了极低层次。
郑亿年临走前肯定是接了所谓标准间谍任务的,但一回去就是赵官家的忠臣了,包括跟着他的高庆裔啥都没干也就老老实实回去了。他兄弟郑修年从南方过来之前,更是在皇城司那里挂了号的,现在也算是大金朝高官,另一个挂号的洪涯更是坐在这个尚书台里,但他们真算间谍?
不过是存了个种子,等待时势催发而已。
而回到眼下的宋金对峙大局上……前线低烈度的军事侦查肯定没停过,小股渗透也肯定有,但只要北伐没有骤然开启,那绝大多数沿河军事情报就一直没什么作用……因为很快就会过期。
所谓大事瞒不住,小事没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