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居然还堂而皇之对朕说什么每见江南士民锱铢尽上,便忧心中枢这里把江南百姓血汗空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根本不知道朕到底在气什么……知道王舒王变法是怎么败的?还不是新党中卷入了这种小人?这种如逆水行舟一般的事业,一旦进了小人,他们不光是败坏名声,是真会让大局崩塌的!”
“真要是女真人的间谍,是南方蓄谋已久的作为,朕根本不会气成这样!就是因为他是个小人,是个装成无害样子还对大局有益的小人,朕才会惊惶成这样!”
“小人的危害还用说吗?现在是只有一个勾龙如渊忽然在朕眼皮子底下冒出来,背后有多少呢?你们有南方人吗,见过南方的曱甴(蟑螂)吗?掀开陶罐,下面看到一个曱甴,就已经有几百个曱甴在你房中安家了!”
“朕之前为什么要死保胡明仲?!一则是朕信得过胡明仲,知道他情有可原而且是个人才;二则就是要以此事告诉天下人,凡是跟北伐有关的人和事,朕不敢说能给他们免死金牌,却一定会尽全力让他们不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给干扰……替朕打赢了女真人,朕就给他们功名利禄!”
“便是你们,你们这些相公、学士,还有那些帅臣、大将,为什么能这么稳当?还不是一般道理?若是这个前提没了,朕留你们何用?!真以为你们也是无懈可击吗?!”
“这件事,坏就坏在一时起意,坏就坏在于法无凭!这个人,该死就该死在他只是个权欲迷了眼的小人,就该死在他罪不至死!”
“你们说罪不至死,说会引起朝堂动荡,说天下人会不理解……那就去想一个让他罪至于死的法子!想一个不引起朝堂动荡,天下人也都能理解的法子来!”
“反正,朕要杀他!有说法,朕会剁了他,没说法,朕也会剁了他!”
赵官家的怒吼持续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宰执们、近臣们苦劝不下,反倒全部败下阵来。
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面固然是赵官家的愤怒不可抑制,另一面却是群臣自己不能保持统一立场的缘故……别人不说,枢相张浚素来就影从官家,这次更是因为引荐了勾龙如渊而忐忑不安,此时反而希望能够严厉处置勾龙如渊,以作自辩。
与此同时,近臣们也一开始便发生了分裂——杨沂中、刘晏本不该插嘴此事,却因为赵官家的怒气上来太吓人了,所以都第一时间对官家进行了劝阻,结果,翰林学士吕本中却在随后的集结与问讯时一反常态,立场坚定的表达了赞同严惩之意。
当然了,张浚和吕本中的严惩也不是要砍了勾龙如渊的意思,但问题在于众臣不能一开始就言语一致、心思相通,那如何能对抗一个暴怒中的皇帝呢?
就这样,随着茅亭上的一番喧嚣渐渐停止,杨沂中亲自下来,严厉要求随侍班直不能擅传言语不提,几位相公却是顶着赵官家压下来的重力无奈散去。
唯独,虽说是屈服于了赵官家,却又如何能轻易想到一个‘合法’杀掉勾龙如渊这种小人的法子呢?
故此,当日回去,压力最大的四位相公一筹莫展,偏偏又不好将此事与他人分说,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各自回到家中,却又两两相聚,同时匆匆去请些要害人物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