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赵官家要收兵权,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这倒不是说越是集权,越难释放力量啥的,而是说这种以个别大将为中心的军团制度,是历史遗留问题,是靖康大崩溃下自然而然形成的军事特质,是一种既定的现实,而改变既定局面,注定会引发动乱。
甚至直说好了,北伐是赌上国运的大战,成功了不说,一旦失败,很可能需要再过十年二十年才能鼓起勇气、聚集起力量,这种情况下他赵官家别说收兵权了,再来一次斤沟镇他都能忍!
回到眼前,朝廷虽然汇集了各方面的意见,但这件事情毕竟牵扯极大,所以从三月中旬到下旬,枢密院几次调整了方案,虽然渐渐稳定了下来,但说实话,所有人,包括赵官家也都一直觉得某些地方还是不够尽如人意了。
当然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财政有限,肯定有不如意的地方,所以估计再调整调整,四月初一大朝后,这事就能彻底定下来。
然而就在朝廷渐渐拿定了扩军方案的这个三月下旬,由于这个时代令人着实无奈的交通条件,一件极具讽刺意义的事情发生了——朝廷收到了来自东南的前公相李纲李伯纪言辞激烈的奏疏。
不用看内容只算算时间就知道,这封奏疏明显是针对朝廷施行激进北伐主张而来的,而各个部门看了内容的经手之人却多是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立即也能知道,这位李纲李相公明显是因为自己三弟李经无端被撵出朝堂的事情而上了头。
“臣请辞……”
“请个屁!”
延福宫西侧,武学正堂院中,贵如油的牛毛春雨之下,枢相张浚刚刚拱着手艰难说出三个字,就被背身立在那里看奏疏的赵官家给头也不回的喝止了。
非只如此,这位官家手中的奏疏也随着这句话被直接扔到了已经湿漉漉的地面上。
很显然,赵官家生气了。
而见到这番情形,因为北伐推演而聚集在此的文武官员,近臣内侍,包括武学这里的班直甲士学员,几乎人人骇然噤声。
便是几位匆匆过来的宰执,也都面色严肃。
前面那些人,多少是因为赵官家的暴怒而被吓到了,至于看过奏疏的宰执嘛,倒不是他们无胆,而是这一次李纲李伯纪这厮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的这封奏疏几乎称得上是撕破脸。
一个和平退位且政治影响力尚未消失的公相,对一个在位宰执公开撕破脸,其政治后果不言而喻……毕竟嘛,按照规矩,如果一个御史公开弹劾一个宰执,宰执就要例行请辞的,然后将去留决定权交给官家……这是朝廷制度钳制宰执的一个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