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虽然亲率大军至此,似乎犹然不足。”郑知常脱口而出,以一种极快速度仓促以对。“今日一早,专门又传旨让已经取了平夏城的岳飞、曲端诸将留下少许守城兵马,然后率三万众不顾掉队,极速来援,却是要这些人赶紧回到京兆腹地、同州身后,以作必要后手,却是不准备让韩世忠来援。”
这是合情合理的安排……君不见刚刚兀术都让完颜奔睹至此了吗?宋人此举,理所当然。而完颜兀术与拔离速对视一眼,也都以一种微小到不可察觉的动静相对颔首。
“这是好事。”
片刻之后,目送着带着两根高丽参的温敦思忠与换了衣服的高丽人一起乘船折返,拔离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咱们合军至此,到底是起了作用,虽然横山那边宋人一时半会还是不愿松手,但平夏城那里撤了军,已经足以让西夏人喘一口气了,等隆德府三个万户至此,怕是韩世忠与吴玠也要稍作退让了,延安活女那里也就解围了……就这般拖下去,万事便可消解。”
兀术颔首不及:“但要做足姿态,不能让对岸心存侥幸,让隆德府那边加快速度,不必计较什么掉队减员,来的越快越好,让突合速也加快速度,不指望他即刻破了平陆城,但一定要尽快与邵云交战……然后即刻快马传讯,让活女与西夏人知道此处讯息。”
身后自有他人一一答应。
就这样,且不提兀术与拔离速如何作态,另一边,经历了一场难堪之旅的郑知常回到西岸却是费了好大力气,方才直起了腰杆子,但不知为何,此人越往赵官家身前贴近,越是昂然起来,到了最后,甚至渐渐有了一点趾高气扬之态……这让跟随过来的温敦思忠一时啧啧称奇。
且说,刚刚温敦思忠用下作法子取了情报,犹然不足,乃是说高丽人在宋人身前只是客人,全靠脸面过活,必然不敢哭诉请求宋人做主,所以一定要再跟着高丽人一起过来……毕竟嘛,此人自从被乌林答贊谟抢了外交上的工作后,一直就落后于对方一个身位,哪怕是粘罕身死,乌林答氏却也没有衰退,乌林答泰欲在东路军依然妥当,乌林答贊谟更是与完颜希尹一起成了都省中坚,相对而言,温敦思忠虽然因为算是完颜氏嫡系的缘故渐渐得用,却始终越不过对方去。
故此,其人刚刚不顾兀术与拔离速的蹙额,直接拍了胸膛,乃是一定要当一回使者,做足场面,以示才能。
双方见面,赵官家就在河对岸细细问了来使姓名、来历、出身,便坦然受了礼物。而明明换了衣服的郑知常也果然是一言不发。
随即,温敦思忠便昂然四顾,专等对方出言询问金军军情,然后当面以靖康旧事来做羞辱……
然而,一身金盔金甲的赵玖看着此人,想了一想,却是忽然对着其实早已经立下大功的国际友人和颜露笑:“今日春和日丽,两国合大军三十万会猎蒲津,不可无诗,咱们就临河开一场诗会吧,以春为题,不限韵脚……郑学士先来,以作前引!”
温敦思忠目瞪口呆,郑知常则喜出望外。
当日温敦思忠羞愤而走不提,翌日一早,赵官家忽然又来传召郑知常,却是让对方在中军处等了许久,方才再度朝此人展颜露笑:“郑学士来的好……昨日诗会已经整理完毕,朕亲自画了押,现在还要劳烦学士走一趟对岸,将诗集送与金国魏王。”
郑知常微微一怔,心中滴血,却又面上含笑,然后昂然拱手以对,观其风采,端是一时风流人物:“官家此番举止,真有古圣君雅乐之风……知常乐意效劳。”
赵玖含笑以对:“如郑学士,以高丽名臣,处两万里大国之中,跨黄河以传文明,也是古名臣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