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田师中俯首即刻做答。
对军情已经有所了解的岳飞不由蹙额,便是岳飞身后诸将也都多有不屑之态……原因很简单,眼下青州西面的济南府,同时猬集了金军、刘豫部、李成部等主力,所以往西去乃是硬碰硬,可往东就不同了,东面登州、莱州皆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州郡,偏偏又根本没几个守军。
现在张俊直接引兵去那里,说不得就是老毛病犯了,明知道赵官家一千个一万个盯着此战呢,却还是忍不住向东搜刮一番。
而见到岳飞面无表情,岳飞身后御营前军诸将多有不屑之态,田师中并未直接辩解,反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身侧扈成。
“岳节度……”沂州土豪出身的扈成见到田师中递眼色,赶紧为自己顶头上司辩解了一二。“我家太尉去东面是有缘故的,他说官家之前曾与他说过,收复了京东后,要整饬一个海军,一来控制渤海,可刺金人之后;二来可压制高丽,逼迫高丽转向;三来,国家用兵乏钱乏粮,而东海海贸素来是一个大收益……而他在淮东与伪齐对峙,素来知道伪齐在登州是有一个水军的,为伪都督李齐所控,他此行正欲亲自率部急袭,将伪齐的海船尽数拿下。”
岳飞闻言面色不变,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若是如此,自然极好。”
且说,扈成作为一个编制外的前线豪强,都不好说在不在御营右军正经名册里的,此番之所以在此等候,一来自然是因为他是沂州本地大豪,通晓附近地理;二来嘛,本身也是因为张俊看中了他与岳飞的私交,所以与他言语,让田师中看着他专门在此等候,以作解释……毕竟,岳鹏举也是堂堂御营一大都统、官家爱将,真要是被他抓了破绽,最后打起御前官司来,指不定谁吃挂落呢!
而果然,扈成瞥了眼田师中后,赶紧继续言道:
“非止是海船,还有西面济南府的方向,我家太尉的意思是,现在李成引数万大军,连着刘豫原本部属,外加数量不明的金军都在济南,若强行去打,未必有用;而若能速速扫荡其余四郡,那别处不敢说,只说李成失了根基,其部数万大军必然一哄而散,届时再向济南过去,与官家那边安排迎上夹击,才是最妥当的。所以,他想请岳太尉北上益都休整,等他率部扫荡东面回来,再合兵一处,向西进发。”
听得此言,岳飞身后王贵、张宪等将愈发嗤笑不及……敢情张俊不光是要求财,还要揽功,若是照着这番安排,大的功劳竟然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让给御营前军的。
但是,嗤笑之余,诸将也都觉得,张俊到底是老军伍,这番安排虽然是他的御营右军占尽了便宜,但从大局而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没有误事的意思。
想来,应该是这位张太尉晓得官家正一千个、一万个心思放在此战之上,不太敢过分。
孰料,就在以为木已成舟,御营前军只能按照张太尉安排去益都时,岳飞这次虽然面色还是不变,却是公然摇了摇头:“扈统制,你是我托付老母妻子的生死之交,我也不瞒你……张太尉为公也罢,为私也好,求财也行,揽功也罢,自然有官家战后与他理论,而我率御营前军南方平叛归来,此番功劳也足,部队也确实有些疲乏,所以也并不在意这些安排……唯一忧虑的,是他有些轻敌了。”
扈成微微一怔,却又明显不解。
而田师中旋即肃然,却是上前一步,拱手而对:“岳太尉,此番有赖官家庇佑,李成阴差阳错率数万之众被困济南,京东已是一片坦途,只以军事来说,我家太尉安排极为妥当,应该不算轻敌吧?”
岳鹏举闻言不去看对方,只是转过身来,就在临朐城城门之前指着周边丘陵地貌与平原地貌交汇情形,然后方才摇头相对:“看似坦途而已,其实正如此番地形,真走起来就知道,还是有些崎岖的……不说别人,只说李成,此人实力强劲,据降人说,此番带着三四万之众西去,若念着自己根本突然回师又如何?金人真会阻拦吗?而且,咱们既然出兵,金人也会醒悟,说不得不仅不做阻拦,反而会正式做了和解,然后催促他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