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本来三月初一官家该去巡视金明池、琼林苑与民同乐、与士同乐的,结果却去了北面黄河上张荣军中抚慰御营水军;那个说三月中旬的寒食节、清明节,官家本该出城祭扫,却只是让潘贵妃做了栆飞燕分发百官与各处官署,祭扫依然只遣大宗正代替……理由是北面未定,无颜祭扫先人。
然而,闹哄哄中,吏部尚书刘大中忽然想起一事,复又好奇出言:“浴佛节岂不是佛诞日?那敢问正经诞节(皇帝生日)是哪日?如今官家的诞节又取了什么名字?”
原来,宋代规矩,皇帝生辰为诞节,而每个皇帝的诞节又都有单独名字。
但有意思的是,此言一出,座中纷纷愕然,然后居然无一人知晓,却又不得不去看向时常伴驾的中书舍人范宗尹。
然而,范宗尹想了一想,居然也是满头大汗,一时无言以对。
见此形状,一直未曾开口的国子监祭酒陈公辅倒是脱口而出:“老夫倒是晓得此事……新诞节取名是天申节,应该是在五月廿一日……诸位之所以不知,是因为官家登基前后四次天申节,只过了一次,却是建炎元年登基后不久正逢诞节的缘故,而诸位。便是范舍人,也是天申节后才赶到南京的,所以不知。倒是天圣节,也就是元祐太后生日间,四年间例常放假、赏赐都还是有的。”
清风楼上,因为补发了俸禄而手头宽绰了许多的这些朝廷大员们一时沉默,皆不知如何相对,便是陈公辅至交、此间官职最大的御史中丞李光也捏着胡子一时不语。
“适才你们说了半日,老夫只是不言,不是因为老夫觉得诸位说的不好、不对。”而沉默之中,陈公辅也继续喟然相对。“恰恰相反,我一东南人,素来晓得北伐确实劳民伤财,也确实知道北伐会有种种艰难,更晓得官家确实任性,对武官也确实偏袒,但那又如何呢?总越不过一个以身作则的。都说如今朝廷重武轻文,我也觉得如此,把八成钱粮都砸给御营,当然不对!但如今你我都补了俸禄,在清风楼上喝酒,官家尚在后宫鱼塘梗上啃羊头,哪来的脸弹劾此类事端?”
众人情知陈公辅是李光至交,又是国子监祭酒,而且资历深厚,也不敢轻易反驳,只好去看李光与刘大中。
“老夫再说一句。”就在李光欲言又止之际,陈公辅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方才冷冷相对自己老友。“诸位莫非以为几位宰执都是废物吗?便是张浚、陈规一意奉承官家,赵元镇(赵鼎)、刘直夫(刘汲)两位都省正经宰执可有半分德行、政务上的不妥?而今日马政、西夏之论,他们为何不当面驳斥?以我看,其中固然有官家怒气勃发,一时避其锋芒之意,但曲端那厮‘官家如今不吃几万头羊’却也一发中的,使赵相公刘相公他们没法说!”
李光、刘大中以下,许多人都感慨以对。
“范舍人。”陈公辅复又看向范宗尹。
“陈祭酒。”范宗尹赶紧拱手相对。
“你是朝廷出了名的年轻俊彦,长得白白胖胖,面无瑕疵,每日出门都要抹粉涂面,每次入宫上朝,都要私下拿袖中铜镜照上数遍,大家都喊你三照舍人……”
范宗尹尴尬不已。
“而且,你跟我一般,从建炎元年便随行在活动,自南阳开始,更算是天子近臣……那我今日有一言问你,官家也是出了名的容貌端庄,在打扮上面可有你三分辛苦?而你又敢不敢上个奏疏,弹劾官家爱慕虚荣,铺张浪费呢?”
范宗尹愈发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