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你想说的话?”
“臣……臣以为,官家想文武并重是好事,但百余年传统,便是武臣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文武殊途,所以有些事情,官家是觉得一碗水端平,天下人却都觉得官家在一意苛待一方。”杨沂中愈发恳切。“官家优容帅臣、武将,是因为战时要打仗,这没问题,但同为战时,却不须文臣来辛苦了吗?而且赏罚之道,朝廷自有制度,赏赐的时候,官家格外优容帅臣,自然能让帅臣们人心膺服,但处罚的时候却不该擅自加重其中一方,以让人产生误解……这是臣的一点浅见,还希望官家不要生气。”
“这种话,一套一套的,心里打过腹稿吧?你杨沂中是要做名臣吗?”赵玖终于失笑。“但为何挑到半夜来说?”
“臣这辈子只能做奸臣,如何做得了名臣?”杨沂中终于无奈。“这些话本也轮不到臣来说,只是今日臣冒昧一些,觉得官家如此姿态,应该是存了大作为之心,往后正当用人之时,所以来说罢了。”
赵玖点了点头:“听你一言,相忍为国,朕此时稍微忍耐片刻……把那知县送入都省处置吧!”
杨沂中当即应声而去。
对此,赵玖只是摇头……话说,赵官家一点都不觉得杨沂中的话多么有道理,相较靖康之前,他对文臣的确称不上优容,但问题在于,相较对面金人那边,无论如何,大宋的文臣待遇始终是天上一般的人物,他还真不怕谁起了怨心。
更何况,他自问对文臣中的合作者,同样优容有加。
至于为什么还是从了杨沂中这狗屁不通的劝谏,却还是那句话,战时正要帅臣武将卖命,正该优容——赵玖优容的不是那个知县,而是他的御前武装力量头号人物杨沂中。
杨沂中身为武将的同时,还作为特务头子天然掌握着第三种力量,平日里受到外朝合力攻讦也是事实,多次为他赵官家背锅也是事实,而今夜杀了这个知县,压力最大的不是他赵玖,却是一开始就逮捕了此人的杨正甫。
如此而已。
腊月十三,中午时分,闻得三十多小型砲车尽数装船成功,昨夜假装回去睡觉的赵官家重新折返到汴河畔,却是率京中大臣与辛苦了一夜的张荣,以及此次出战的数名梁山泊水军头领作别。
“此战胜败不足虑,朕就不去前线为张太尉助威了。”赵玖握着张荣手轻松笑道。“且让新科进士虞允文随行,代替朕随太尉行河上、观成败,朕在京中等消息,你们努力作战便可。”
张荣也不叉腰,也不笑,却是严肃以对:“且不说把金人拦在黄河上,本是更好的法子,只说官家对俺们如此义气,俺们也该为官家两肋插刀,拼上去才对。”
河畔诸多公卿宰执大臣,闻得此言,不少人都忍不住相顾失笑。
而赵玖却只是连连颔首,放开对方双手,不做他言。
张荣本也不欲多言,只是回身跳上第一艘挂着他旗号的大轮船上去,下令轮船踩动水轮,待到船只缓缓启动,速度提上,他却又忽然想到什么,直接在甲板上朝河堤方向作揖:“官家,俺见东京百姓甚为不便,等俺们过去以后,就把水门、桥梁都补上吧,沟渠也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