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没有血水。
实际上,正在粗暴打扫战场,努力寻找自家伤亡战士的御前班直们几乎每翻开一个尸首,都会有明显的血污融入地上雨水之中,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水流给稀释、浑浊化,继而消失不见。
换言之,若非尸首尚堆积于营寨之中,若非还有伤员尚在哀嚎,若非残破的营寨与凌乱的军械就在眼前,这一夜尚未停歇的大雨,竟然已经将昨日那场激烈战斗的痕迹给完全遮盖住了。
区区人力,在自然面前还是不足一提。
而就在杨沂中望着脚下水流发呆之时,忽然间,一阵格外惊悚的惨叫声从不远处响起,却是让周围正在粗暴打扫战场的御前班直们各自愕然,但很快,这些人就恢复如常了。
至于一夜都没有解甲的杨沂中,却是扶刀立定不动,宛如雕塑一般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脚下水流发呆而已。
“统制……”
稍微变小的雨水之中,拎着一把明显带豁口朴刀的翟彪从之前哀嚎处闪身出现,凑到跟前,却显得面目狰狞。“问清楚了,虽是掺杂了许多金人服饰,却不是金人,也不是济南府的人,更不是兖州孔彦舟的人,乃是青州李成的人,总数不下两万!而且也不是顺着济水而来,却是开战后便随李成麾下密州首领杜彦直接到了河北聊城,在彼处换了金人旗帜,又向大名府寻了些金人旧衣甲,然后前日忽然渡河,往此处过来,本想以金人旗帜吓唬咱们,却不料雨水太大,根本没亮出来。”
杨沂中心下醒悟,若有所思,却又直接说了出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李成根本没去易守难攻的沂州,而是本就商量好了,来做这支奇兵,却恰好遇到我们……着人将此事即刻送往平阴张镇抚、中都岳太尉处!”
“喏!”翟彪应了一声,却并未动弹。
雨水淅沥之中,杨沂中迈开一步,复又扶刀顾首:“还有什么?”
“那贼人吃痛,说了许多话。”翟彪依旧面目狰狞。“此番李成大军,最少有两万之众,且是从黄河那边过来的,而昨日交战的主要是李成下面密州头领杜彦的兵马……”
“我已经知道。”杨沂中面色如常。“你不也是刚说过吗?”
“统制,俺的意思是……”翟彪睁大眼睛相对。“若是李成兵马从聊城渡黄河过来,那最近过济水,也是最方便过济水的地方便是此处北新桥,他没由来分兵从下游滑家口渡济水,那里贴近平阴,一个不好是要被平阴大军发现的……可反过来讲,今日一旦受阻,偷袭不成必然改强袭,那李成也说不得就会分兵从多处一起渡济水,去强行包围平阴了。”
“这我也知道。”杨沂中还是面色不变。
“统制,”翟彪咬牙再对。“咱们昨日虽然打赢了,可毕竟兵少,开头一个照面便丢了两三百兄弟,这还只是李成前军杜彦六七千人的规模,而李成大部眼见着便要赶到,偏偏今日雨水眼瞅着不比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