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兀术沉默不语,俨然是无力反驳。
“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拔离速继续言道。“我朝兴兵以来,与辽、宋、西夏多有交战,按照他们所言,百年间屡有强横敢战部族猝然而兴,但能吞并大辽、倾覆大宋的,却只有咱们女真人一家而已……为何能如此,其实当日娄室与家兄曾有议论,说来说去,无外乎便是我们女真人野战骑兵无双;临城而围,却也能设砲破垣,无不可摧!砲车之于我军,不比骑兵于我军来的稍轻!而前日之败,关键不在死了一个万户、没了几个猛安,而在咱们砲车竟无还手之力,一日未到,之前辛苦半月所成数百砲车便尽数化为齑粉!四太子,没了砲车,你到底准备怎么打南阳?”
完颜兀术依旧无言以对……他怎么知道没了砲车怎么打?实际上,正是因为不知道,这才开这场正经军议的!
“四太子!”拔离速还要再言。“末将……”
“拔离速!”就在这时,一直低头喝酒的韩常忽然凛然开口。“照你这般说,这大宋便从此打不得了?而若说砲车无用,我记得你们西路军在太原,不也没在砲车上占便宜吗?最后太原如何便拿下了?用的什么法子?”
“太原与南阳不一样!”拔离速当即驳斥。
“当然不一样!”韩常冷冷相对。“刚来南阳的时候,便是拔离速将军亲口所言,说南阳比不得太原雄峻!太原之战如何如何辛苦……既然彼时如此雄峻的太原都能打下,今日如何打不下一个南阳?!”
“韩将军,不要置气!”拔离速也有些怒意了。
“不是置气,而是今日趁着只有你我三人,俺要说几句掏心的话!”韩常严肃以对。“此番打南阳,前后死了那么多大将,浪费了那么多兵马远道而来,最后辛苦半月,却一朝丧胆而走……到时候,拔离速将军你自可归太原,然后只说自己是援兵,此间事与自己无关,反而是有人用兵无能,让自己折损了侄儿!可如我这般无依无靠之人回到燕京,又该如何?下次还有脸出来领兵吗?!四太子又要如何与三太子交代?你家都元帅又会不会趁机逼迫四太子?!”
这番话,几乎是将东西路军的门户对立给挑明了,就差指着鼻子说拔离速没资格在东路军这里说话一般!
敢问拔离速如何不怒?
然而,等拔离速怒目去看韩常时,后者却凛然不惧。
且说,虽然都是万户,但韩常毕竟是降将之后(随父亲投降女真),而拔离速却是远支宗室出身,根正苗红,还有一个颇有政治手腕与能耐的亲兄长做靠山,双方的隐性地位相差极大。
但是,韩常到底是完颜兀术的心腹,早在这位四太子尚未上位之前,二个年轻人便有往来,后来完颜兀术出来单独领兵,恰好韩常父亲去世,韩常本人也得以掌兵跻身万户,二者也得以形成统属关系……而说到底,便是不论女真人军议的传统,只说眼下这个军帐之中做主的,依然还是四太子完颜兀术!
“太原砲战无效后,又是如何打下来的?”完颜兀术忽然开口,却是对着拔离速明知故问起来。
“锁城!”拔离速如何还不晓得自己撤兵之论已经被驳回,再加上受了韩常的气,也是一时胸口发闷,却只能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