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契丹还是唐时,说来便是。”
“此时情形与当年唐时名将李光弼在安史之乱中被叛军围攻时颇像……”时文彬缓缓言道。“也是敌众我寡,也是被四面困于营中,也是主帅端坐将台,却见麾下一大将主管一面,竟然坐视敌人来攻而不发力,李光弼问此人,此人也说任敌填平壕沟,推倒栅栏,正好引兵攻出去!”
“成了吗?”金兀术微微好奇。
“成了!”时文彬不敢延误,即刻答道。“但很险。因为一旦如此,战役胜负便系于那将能否一口气突出,便是将胜负系于一线之上,所以那一役,便是李光弼也犹豫再三,屡次遣人询问。不过最终李光弼还是信了那将军,最后也还是成了……”
“那不就得了,你们汉人都能成,俺们女真人就必然能成!”金兀术昂然而答。“而且俺绝没有那什么姓李的那般小气……你且看着,今日俺绝不会再派人问蒲卢浑一声!”
“四太子豪气过人。”时文彬小心翼翼。“不过四太子,既然蒲卢浑将军意图开门迎敌,彼时说不得有混战卷入营中,你要不要先着甲完备、寻来坐骑,再来用餐,也是以防万一之意?”
“着什么甲,防什么万一?便是真有万一,东寨那里如何不能抵挡?竟能让宋军攻杀到此处?来来来,为俺斟酒!”金兀术不屑一顾。
时文彬无奈,只能连连颔首不及,继续伺候对方饮酒。
话说,金兀术猖狂如此,几分是多年来养成的真正骄狂性情,几分是故作姿态安定人心,莫说时文彬,便是这位金国四太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战事忽然爆发,绝大多数金军直接被从床上喊起,连饭都来不及吃就仓促迎战,又是四面受敌,这种时候,身为主帅,金兀术也根本无法做到指挥若定,如臂使指……实际上,当此之时,他也只能倚靠手下军官、依凭着核心营盘各自为战罢了。
当然了,金人久胜之军,士气盎然,坚信坚持下去胜利属于自己,并未因此而动摇也是事实。
而且话说回来,转到整个战场之上,面对着一时僵持的战局,便是宋军两位最高指挥官,也就是之前御前会议上得到了赵官家亲口授命,所谓阵后皆看张统制旗语,阵前皆唯韩统制调度的张俊、韩世忠,似乎也都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战斗一旦爆发,其中,张俊基本上只是派出了督战队和记功队,便再无作为,只是任由前线各将领各自为战;至于韩世忠本人,明明是此战实际发起人,明明自己就在前线,却始终只是骑着马打着旗,领着三五十个骑兵绕着金军大营乱转,却无半点军令传出……直到他看到了东面这幅奇景,然后终于派出了背着令旗的亲卫骑兵,却是朝着下蔡城头而来。
“俺家韩统制请求城上下令,增兵东面,听他号令!”骑士直接驰入城中,翻身下马,然后举着令旗快步来到城头上,便单膝下跪,奋力放声大喊。
“荒唐!”张俊稍一思索便勃然大怒,若非官家就在身畔,怕是什么脏字早就骂出来了。“若论兵力厚重,东面不是你家韩统制心腹大将王黑龙(王胜外号)领着三千甲士去做的吗,本就不弱。且全军甲士尽出,唯一两支后备精锐便是你家韩统制的一千背嵬军、一千摧偏军,此时却在堤后休息……我问你,他自己有兵不用,如何向我这个空手的人要兵去支援他的手下?王黑龙这么废物吗?这么废物,第一个拔了金军外层大栅?”
“俺家统制说了!”这骑士俨然得到吩咐,却是在一众略显茫然的文武要员中抬头相对,显得毫不畏惧。“突袭之战,无论胜败,皆在一顿饭的功夫上,若不能速胜,只管拖延下去,看似优势占尽,却只是徒费功夫,坐待三军疲敝,引来金军反攻罢了!而东面既然战机已现,其余各处只要维持便可,当尽力于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