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细节都无所谓,因为一个肉眼可见的事实是,赵玖立在八公山北峦的金吾纛旓下,遥遥观望对面金营,果然看到整个金军军营都在忙碌之中——看起来的确是在撤退!
到了中午,金军的撤退已经毋庸置疑了,根据杨沂中和多名军士的肉眼观测结果,先是一支四五百人的轻装精锐骑兵部队例行开道向北,随即一支至少七千人的金军骑兵主力带着少许辎重车辆,缓缓向北,随后出发离开了淮河畔的大营。
不过,七千人的军队一走,金军大营便即刻恢复了正常秩序,却并未见到更多的部队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应该是分为三部……”杨沂中立即给行在处的文臣们做了解释。“前军、中军、断后……前军应该会先出发,在北面占据好一座城池,或者立好营寨,然后方才出中军,护卫着辎重离营,等中军到达,后军才会拔营出发。”言至此处,杨沂中微微一顿。“这也是金军野战精炼,自诩平地之上骑兵无敌,且支援极速,方能行此策,否则必然会因擅自分兵而入兵家大忌。可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平地骑兵无敌,支援得力,金军如此撤退,自然能够保全之前的缴获。”
赵玖以下,吕好问、汪伯彦,还有一大堆人似懂非懂。
“那他们是从东路沂水方向撤回还是要从西路济州撤回?”赵玖忽然想起昨日韩世忠说的事情,不免再问。“如何往正北而去?”
“不好说!”这次不是杨沂中,而是最近开始重新活跃的御营都统制王渊在抢答。“回禀官家,从东走还是西走,须看金军是否往东渡过涡河,而此地正北,乃是蒙城,蒙城居于涡河畔,得金军到了彼处才能见分晓……”
众人恍然颔首。
而赵玖复又追问不及:“可能派出哨骑监视?”
“自然可以!”王渊当即应声。“但须等后军拔营。”
赵玖终于不再多问。
不过,赵玖不问,有人却忍不住插嘴了:“官家,臣中书舍人胡寅冒昧以闻,韩世忠、张俊昨日方才说梁山泊大捷不足以迅速动摇金兀术,那敢问,为何金兀术今日便匆匆而走?”
“臣翰林学士林景默,同有此问。”小林学士也赶紧出声,而且说得更加直接、更加不客气。“是不是韩张两位闻得岳、张等将有此大胜,又受赏镇抚使,心中妒忌,故意贬低梁山泊大捷?”
赵玖心中微动。
说实话,赵官家心里也明白,以韩世忠和张俊西军老痞子的作风,干出这种事情实属寻常,小林学士和胡舍人的质询也算是言出有理。当然了,他更清楚的一点是,小林学士和胡寅其实也没什么恶意,他们只是在学赵鼎和张浚,各自为各自保举的武臣张目,是想提醒他赵官家,金兀术撤退还是跟梁山泊大捷有直接关系,功劳还是要算在岳飞和张荣身上!
只是,明白归明白,胡寅还好,这小林学士上来说这么直接,他这个官家反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是该承认韩张两人无耻,还是否认岳飞、张荣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