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桌边角位置的小林学士也是摇头感慨……且说,随着一大堆京东两路的要员、家眷来到八公山,其他各处倒也罢了,唯独这山顶小寨处却已经不再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刚刚小寨大堂中发生的事情,几乎瞬间传遍了整个小寨,便是刚刚上山的小林学士居然也都知道。而身为文官,面对着这个话题,似乎也只能同仇敌忾了。
不过……
“吕相。”
就在众人一起摇头感慨时过境迁之时,座中一人忽然又正色开口,却正是前青州知州,明日一早便要出发的现江西制置使刘洪道。“赵德甫的事情固然可惜,但韩世忠那里却殊无不妥。须知,泼韩五这厮平日再混,此时也是官家乃至行在真正的倚仗,官家呼他腰胆,却是名实相副。不说别的,今日若无他,你我如何能在此安心小酌?所以官家今晚举止,虽略有小苛,但大略上而言,无论是韩世忠还是张永珍处,洪道却都以为并无不妥。”
吕好问无奈,只能举杯小啜一口,也是勉强点头:“正是此意,虽说官家屡屡有意气之举,意气之言,可一句国家沦丧、战乱未休,再来一句抗金为重,总是能堵住天下人嘴的。”
堵住刘洪道嘴的可不是什么抗金为重!
心下醒悟过来的小林学士不由心中暗道,堵住这刘洪道嘴的,分明是那个江南西路制置使,这个差遣放在这个战乱时节,明明便是升官了,比他这个玉堂学士似乎都要贵重一点……所以,官家之前在小寨大堂中的言语,便是再离经叛道,他刘洪道也会为之辩解的,不然他的制置使怎么说?
实际上,非止是刘洪道……小林学士举一反三,继续想了下去……随着今日韩世忠到来,横河隔断金兀术,没了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此战胜算又变大,那不知道多少人都会扔掉之前的犹疑,一心一意维护官家的,比如说今日隐隐有代替吕相公成为此地文官魁首的张浚张德远……
“若以此来论,吕相也确实不必多忧。”
果然,就在小林学士还在脑补之中,御史中丞张浚便也赶紧轻笑来劝。“请吕相想一想,现在是战时,所以需要暂时扔下祖宗家法,将来等天下安定了,这制度还是会回来的吧?而且当此之时,文士难道就真无用武之地吗?依在下浅陋愚见,如吕相此番经历,将来真有收复两河之日,昭昭史书之上,吕相说不得要比肩武侯,比往日的那些太平相公多占几段文字的。”
吕好问愈发摇头不止:“便是能做武侯,那也是李相公和你们,之前便说了,你们都年轻,都还能做事,我却已经老朽,等这一战了断,国家能转危为安,那我一定会立刻请辞。”
听到这话,众人连连出言劝阻,而心中却又齐齐冷笑。
实际上,此时不止一个小林学士,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须知,虽然这位官家还年轻,但已经颇露峥嵘,那么这种官家,是喜欢李纲李相公那种相公呢,还是喜欢你吕好问吕相公这种相公呢?
要知道,你吕相公资历高、家门高、学问也天下知名,关键是脾气也好,虽然满肚子不合时宜,却最多是喝醉酒后扯着官家的袖子随便说几句胡话,平日里一句过分言语都不敢当面说的,大宋朝百余年,哪里去找如此听话的相公来?
哦,也不是没有,神宗朝的至宝丹王珪王相公嘛,三旨相公之名,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