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抬起头来,看着他,看了片刻,方才说道:“您回家了。”

楼缓一愣,在心里盘算好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言语,全部都停顿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许久,笑着点了点头。

“我到家了。”

宴席上格外的喧哗,楼缓坐在廉颇的身边,陪着他喝酒,廉颇看着远处那些将领,说道:“马服君,李牧,田约,司马尚这些人,都是赵国的能人,马服君仁义正直,士卒拥戴他,百姓爱他,将领们愿意与他赴死,可以做赵国的主帅,李牧沉着冷静,不惧强敌,擅长指挥士卒,可以做赵国的将军,田约为人谨慎,步步为营,从不冒进,他可以留守赵国防御外敌。”

“司马尚为人勇武,悍不畏死,他可以做赵国的先锋,击破敌人。”

“有这些人在赵国,秦国也不敢冒然进攻,我知道您所承受的委屈,可是那些陷害您的人已经死去了,您也年迈了,为什么不帮助他们,好让赵国的后人可以在您的坟前祭祀呢?秦国的后人难道会怀念一位故去的赵人么?这是我不曾听说过的。”廉颇喝着酒,又劝起了楼缓。

正在喧哗之中,忽有武士冲了进来。

武士看起来非常的悲伤,他擦拭着眼泪,就朝着赵王的方向跑了过去,廉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武士,盯着他的双眼,问道:“出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前,蔺公逝世了。”

“你说……半个时辰……”廉颇念叨着,缓缓松开了手,不断的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他双手扶着额头,后退了几步,忽然,他哭了起来,也不顾众人那狐疑的目光。在两人曾席地而坐,谈论大事的柳树下,蔺相如仿佛在微笑着朝他挥手告别。

廉颇看着那转身要离开的故友,哭着吼叫着朋友的名字,猛地冲出了王宫。

“蔺相如!”

这一刻,满堂皆惊,赵括手中的酒盏,摔落在了地面上。

……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