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这让楚王更加的愤怒,质问道:“您因为什么事如此的高兴呢?”

“臣已经很久没有说楚语,我是因为自己的乡音没有任何改变而开心。”

楚王没有再质问他,看了看一旁的荀子,方才认真地说道:“楚国有自己的法度,没有因为他人的劝说而免掉惩罚的道理。”显然,他已经知道荀子的来意了,荀子摇了摇头,说道:“法度一来是要惩罚人的过错,二来是为了警示他人莫要效从。临武君的过错,是他没有能抵挡秦人的进攻。”

“楚国杀死战败的将军,我想是想要让将领们能够死战不退,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受罚被杀,可是,这样的制度真的合理么?我听闻,天下没有生来就知道所有道理的人,人通过学习来弥补自己的不足,发扬自己的优点,仅仅因为一次战败而杀死带兵的将军,不给予他们反思的机会,这就是楚国如今没有将军的原因啊。”

“若是您能宽恕临武君的过错,楚国的将领们不会再躲在家里不敢出战,只有不惧怕失败的人,才能成功,您觉得,这样的作法是对的么?”荀子问道,楚王思索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寡人明白了,寡人是个愚笨的君王,若是没有您这样的贤才提醒,只怕要犯下很多的过错,不知道您能否留在寡人的身边呢?”

荀子一愣,秦王当初都不敢直接开口招募自己,这楚王倒是有些意思啊。

看到荀子不答,楚王又看向了临武君,他皱着眉头,说道;“寡人宽恕您的罪行,您以后就不再是楚国的封君,请您去军中做个都尉罢。”临武君急忙拜谢楚王,又谢过了荀子,这才离开了王宫,他这样的小都尉,是没有资格待在王宫里的,走出王宫的时候,临武君,不,项先,只觉得浑身无比的舒畅,就好像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移开,眼里燃烧着斗志。

“白起……”他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念出了仇敌的名字。

王宫之内,楚王继续在跟荀子交谈,将庞煖完全晾在了一旁。庞煖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毛遂却是忍无可忍,他直接从庞煖的身边走了出去,走到了楚王的身边,一把抓住楚王的手,楚王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毛遂这才愤怒地说道:“合纵之事,对楚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今楚国有五千里的土地,有百万持兵的士卒,这是霸主的姿态啊,以楚国的强盛,天下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阻挡。白起,不过是一个庸碌的小人而已,带着几万秦国的军队,带领士卒来与楚国交战,一战攻下了鄢郢,再战烧毁了夷陵,三战而侮辱了您的先人。这是连赵国都会感到羞耻的百世都不能遗忘的仇恨啊,而您却不知道向秦国复仇!”

“合纵的好处是在楚国,而不是在赵国啊。”

“如今魏国与韩国都答应了要派遣救兵,若是楚国与赵国会盟成功,联合魏,韩,灭秦在上党,乘机西进,那您也可以报仇雪恨,收复失地,重振楚国之威,如此好事,您却不能定夺,这是因为什么呢?!”

毛遂今年只有二十五岁,他抓住楚王的手臂,面无惧色,一只手放在了剑柄上,怒视着楚王,楚王要比毛遂要高出一个头来,却还是为他的勇气而折服,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在秦国所受到的侮辱,楚王脸上既是羞愧,又是愤怒,他看向了远处的荀子,他自己还是拿不定主意。

荀子抚摸着胡须,他平静地说道:“昔日,子夏问孔子:应该如何对待杀害父母的仇人?孔子说:睡在草垫上,枕着盾牌,不能做官,和仇人不共戴天,无论是在集市或者在官府,但凡遇到他就要跟他决斗,兵器常常带在身上,不必回家去取,时刻做好杀死他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