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们聚在一起聊的通常都是诗词歌赋和风花雪月,至于究竟是聊诗词歌赋还是聊风花雪月,要看这堆聚在一起的文人们正不正经了,若是一堆正经文人里面混进了一个不正经的货,画风也会被带偏。
颜真卿年纪最大,有长者之姿,大多时候是听顾青和李泌说,他则捋须含笑不言不语。
杜甫生性比较内向,尤其第一次参加太子的宴会,杜甫更为紧张,顾青暗暗拿他与李白相比,发现杜甫对当官还是颇为热衷,因为太热衷,故而多了一些患得患失的心理,说话行礼都有些不自然的拘谨。
顾青和李泌倒是放得很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李泌还不时扭头与身旁陪他的舞伎低声谈笑,看得出李泌是个风流人物,不知在舞伎耳边说了什么骚话,引得舞伎掩嘴偷笑,还娇嗔地用小拳拳轻轻捶了李泌几下。
顾青看着李泌这副骚意盎然的样子,很想建议舞伎莫搞这种虚头巴脑的撒娇举动,后面侍立的武士很多手执金瓜的,要打就真打,夺了武士手中的金瓜爆锤才爽利。
至于顾青旁边相陪的舞伎,顾青除了开始时与她点头礼貌打了个招呼外,基本就没怎么搭理她了,舞伎试着主动与他聊天,都被顾青不咸不淡地打发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沉默着为顾青斟酒。
权贵办的宴会不仅仅是饮酒作乐,也不仅仅是为了熟络人际关系,它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位卑者往上攀爬的阶梯。很多官职不高但口才出众的人,往往在权贵宴会上高谈阔论,被权贵所注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而为以后的晋身埋下伏笔。
李泌还年轻,却也不甘寂寞,对自己翰林待诏的官职仍不满足,于是与顾青谈论诗词歌赋时声音特别大,引来旁边几桌宾客频频注目。
“若论重阳诗句,古来鲜有妙句,唯独前隋时的江总写过一首‘故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尤得其髓,聊聊数句道出思乡惆怅之意,余以为可为此句浮一白。”
颜真卿等人含笑附应,顾青也笑,心中微觉不耐。
这种雅不可耐的聊天方式何时才能结束?按他的想法,太子就应该马上出场,然后敬酒,敬完酒各自吃吃喝喝,最后主人与宾客互相告辞,拍拍屁股走人。鉴于不能浪费食物,没吃完的东西可以打包带走,跟服务员说一声,账单算在太子头上。
这才是吃吃喝喝的正确打开方式,吃饭喝酒就专心点,聊什么天嘛,尤其是还聊得那么风雅,顾青虽有才名,但他知道,自己所谓的才名全靠剽窃,真正论起文才,肚子里是半点墨水都没有的,字还写得奇丑。
颜真卿捋须笑道:“开元二十六年,当年科举的状元名叫崔曙,宋州人士,此人文才亦颇为惊艳,他作过一首重阳诗,其中一句‘且欲近寻彭泽宰,陶然共醉菊花杯’,亦是一首不可多得的重阳妙句……”
众人再次附应,顾青笑得脸颊发僵。
李泌似乎对顾青颇为投缘,主要是二人年岁相差不大,而且都在长安城颇富才名,于是李泌笑着望向顾青,道:“顾贤弟觉得哪首重阳诗可称妙句?”
顾青搁下酒杯,茫然地眨了眨眼,脑子里飞快转动,随即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侧过身凑在杜甫的耳边轻声问道:“子美兄,可知一位名叫王维的诗人?”
杜甫一愣,道:“贤弟说的可是吏部郎中,摩诘居士王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