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颗脑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正是西厂提督毕春,这货轻手轻脚地迈了进来,跪倒在御案前叩拜道:“奴才叩见皇上,祝皇上龙体康健,万事如意,新年大吉,国泰民安。”
嘉靖从奏本堆里抬头瞄了毕春一眼,随口道:“行了,平身吧,吉利话说得再好听,朕也不会给你这老货压岁钱的,找朕有事?”
毕春站起来谄笑道:“不是皇上派人召见奴才的吗?”
嘉靖噢了一声道:“是了,朕一时竟忘了这事,你回去把那个翰林检讨欧阳德的家眷都放了吧。”
毕春愕了一下,急忙道:“皇上,那个欧阳德写了一首反诗,妥妥的是个反贼啊,理应满门抄斩,如何能放了。”
嘉靖摆了摆手道:“那首所谓的反诗,北靖王已经跟朕提过了,发泄怨气是有的,但也算不得什么反诗,既然他本人都死了,此事便一笔勾销,这大过年的,把人放了吧。”
果然又是徐晋从中作梗!
毕春暗恨,不甘心地道:“皇上,欧阳德那首即便不是反诗,但也对皇上大不敬,更何况欧阳德还满街撒纸条污蔑奴才,至死也不肯供出同谋,而且北靖王故意烧毁反诗,为欧阳德开脱,也不知是何居……心!”
嘉靖蓦地搁下笔,抬头冷冷地注视着毕春,喝道:“你想抗旨不遵?”
毕春吓得脖子一缩,扑通一声跪下,嘭嘭嘭地叩头道:“奴才不敢,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回去把人放了。”
嘉靖神色稍缓,冷冷地道:“朕连胡世宁那老匹夫哭闹午门都能容忍,难道还容忍不了一首发泄怨气的打油诗?更何况欧阳德已经死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搞文字狱,动辄上纲上线,此风断不可长。”
毕春虽然心有不甘,但嘉靖发话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抗,连忙道:“奴才明白。”
“去吧!”嘉靖挥了挥手,毕春如逢大赦般站了起来,正准备退出去,却闻嘉靖又警告道:“别再到皇后那嚼舌根,仔细你的舌头,后宫和内官干政都是朕不能容忍的!”
毕春吓得面色苍白,连道不敢,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养心殿,这货本来还真打算跑去找吴皇后诉苦的,但被嘉靖的警告吓着了,离开乾清宫后便径直回他的西厂放人去。
嘉靖打发走毕春后,有点心烦意燥地把御笔一扔,靠在椅背上仰天发呆,他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他表面装作不知,但其实心里了然,所以很有些苦恼。
正如徐晋十分了解嘉靖,嘉靖也十分了解徐晋,所以嘉靖他明白,徐晋当众烧掉“反诗”,肯定有其他特殊的原因,而不是所谓的不希望看到事情扩大化,连累众多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