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忍向来以刚直著称,官职也因为这个性格而上上下下,最高时曾经担任过九卿之中的少府,最低时曾任掖庭的一位郎官。他对于自己职位的起起伏伏似乎乐此不疲,但又总能够从执政者的怒火中脱身,故此被视为大秦帝国朝廷之中清流的楷模。
所谓“士人楷模安忍之”是也。
“班贤侄,你在长信宫中劝谏之事,老夫听说过了,做得不错!”在分宾主落座之后,安忍捋须望向班直,一脸老怀弥畅的模样:“班公后继有人,老夫着实欢喜!”
听他提起自己父亲,班直笑着拱手致谢。
“如今朝堂之上,正人稀疏,奸佞横行,赵都护原本是赤诚君子,但群小环伺,正需要贤侄这样的人物匡扶辅正,贤侄勉之勉之!”安忍又道。
“不敢,不敢,安公士人楷模,比起我这后生小子,更能当之。”班直逊谢道。
“贤侄,我听闻有奸贼欲以纂逆之倡而谋进身之阶,此为坏世道而败人心之举,不可不阻之。今日朝会之上,老夫欲谏言执政,诛此等小人,贤侄以为如何?”
班直眉头顿时挑了挑。
这当然是好事。
但是,班直记得一件事情。
当初他父亲与安忍一起下狱,便也是安忍来见他父亲,然后两人与其余数人一起下狱。只不过班直的父亲在狱中呆了足足三年,而安忍则只呆了三个月——此后安忍士人楷模的名声更响了,而班直的父亲呢?
当时与安忍年纪相当、同样被认为是士林后起之秀的班直之父,在狱中呆了三年,出狱之时,除了自家亲人之外,几乎无人记得了。他白白耽搁了三年,昔日同僚都已经是上官,而他却还苦苦奔走,到老才凭借家族的史家身份,熬到了一个起居郎。
听起来不错,起居郎,天子近臣,能够随时见到至高无上的皇帝,但那又有什么用,后宫中的内监们离天子更近,可不都既无权势又无声望么?
想到这里,班直肃然起身:“安公行此大事,必为天下景仰,直不才,将禀笔直书,定要让安公在青史之上留名!”
安忍愕然想望:“呃……贤侄,老夫以为,这等事情,仅凭老夫一人力有未逮,须得群策群力……”
“安公说的是,此事理当群策群力,安公登高一呼,从者必众。直虽钝鲁,亦当尽绵薄之力,将安公与诸位义士大名事迹,书于史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