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谓的士绅不纳粮,并非是完全,而是有一定的额度。比如秀才十亩,举人五百亩,进士最多可以到两千亩,超过额度都还是要纳粮的,而且在经过了“摊丁入亩”的改革之后,这些原本不用纳粮的田地,都已经分摊了人头税,那一块不纳粮的铁招牌,其实已经是被打破了,只不过因为人头税分摊有限,除非是田产众多的大士绅,大地主,否则就一般的士绅来说,所缴纳的“摊丁入亩”,其实还是一个小数目。
但如果照《三文日报》的抨击,以及最后一句振聩发聋的结语: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士绅的优待全部被取消的话,那他们以后要缴纳的赋税,就是成倍成几十倍的增加,这简直就是要人性命啊。
而且不止是人头税,田赋,朝廷的徭役,他们也必须要缴纳和承担了。
这怎么可以?
而且谁都知道,《三文日报》和当今陛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的政策和人事任命,都是《三文日报》先行放风,经过讨论,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朝廷才会正式任命,如今《三文日报》忽然抛出废除士绅特权,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难道是陛下的授意,朝廷要对士大夫,对天下的读书人动手了吗?
《三文日报》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其实是相互呼应的,以朝廷钱粮困窘,可能无法继续支撑辽东战事为忧,引出第二个关键议题。显然,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就在辽东连续大胜,收复锦州和广宁,大明朝廷和隆武陛下的威望,达到最高顶峰,也是战事进行到最后的关键时期,忽然提出这个问题,在气势上压制反对者。
“黄宗羲,顾炎武,你两个也是读书人,难道连读书人最后的一点体面,你们也是不顾吗?”
黄宗羲和顾炎武虽然都没有中举,但却都是秀才的身份,按照朝廷的规矩,他们每人也是可以享有十亩免赋田的。现在两人以笔名公开抨击这一项大明开国以来就有的祖制,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也是在剥夺自己的特权。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三文日报》关注的都是辽东战局,每日都有战事急报和战略分析,是为洛阳纸贵,成为京师以及周边读书人每日必看和必定讨论的话题,积累了相当多的拥趸,很多人讨论时局,言必称《三文日报》,但《三文日报》的这篇社论一出,立刻就惹恼了他们。
《三文日报》这是要刨他们的根啊。
谁都知道,大明官员俸禄浅薄,无论哪一级的官员,只靠俸禄都很难养活自己,很多人凭借的就是家中的田产,如今要把他们的特权取消,难道是要逼着他们大举贪墨吗?
朝廷钱粮困窘,国库空虚,可以想其他办法,为什么要盯着他们的田地不放呢?
当天下午,就有人聚在《三文日报》门前,对黄宗羲和顾炎武二人,表示抗议。
但《三文日报》毫不畏惧,第二日继续用社论抨击“士绅不纳粮”、以致于国穷民困,府库空虚的弊端,而且言辞比起昨日更加的激烈。最后再次重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作为朝廷的中坚,士绅的责任更大,如果士绅都不能为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又怎么能期望、并要求无田无地的匹夫,效忠于朝廷呢?
而就在第三日,也就是隆武陛下回京的这一日,事情进到了最高潮。不但是一些童生,秀才,就是低阶官员,也脱去官服,到《三文日报》门前,聚集抗议了,也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三文日报》的背后是皇帝,动作有所顾忌,顺天府衙又出动了大批的兵丁和衙役维持秩序,锦衣卫暗中保护,不然《三文日报》可能早就被冲击、烧毁了。
即便如此,情势依然严峻,读书和士绅阶层,对《三文日报》的怒火达到成了顶峰,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认为《三文日报》攻击祖制,妄议朝政,要求严查甚至是关闭三文日报的奏疏,雪片般的飞入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