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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放走的人,多数都是坊野下民、无甚显赫出身。这倒不是他仁德增生、体恤小民,而是因为这样的案事,小民注定不可能有所参与,他们甚至连妖文都看不懂,也就无谓浪费时间和精力。

只是在划放民众的时候,徐俊臣忍不住感慨此世终究不是武周旧年,做事多有掣肘。若在往年,管这些下民有罪无罪,既然已经拿捕,都要输纳钱帛才能自证清白,而眼下他却不敢这么做了。

一番勾划之后,最终被锁定的仍有三百多人,要么是所出乡籍讲述不清,要么是有着郡望名族的家世背景。

对于剩下的这些人,徐俊臣便各作分案处理,乡籍不清楚的聚作一案,有亲友家人申诉的名族子弟聚作一案,而那些无人前来申诉探望的名族子弟引作另一案。

这最后一案留待自己亲自审理,其他两案则分由刑司进行仔细审理。

整理完这些事务后,那些分头押引士人的刑卒们也陆续返回,有的士人随同入衙,有的则不在畿内。

对于这些在野且名望不弱的士流,徐俊臣也不敢过于失礼,凡所入衙者即刻安排审察,由他自己亲自进行询问,所问询的话题也都不甚敏感,无非近日起居动向、最近有无特殊人事的往来。

尽管徐俊臣态度尚称和蔼,但终究人的名树的影,年轻一代或是已经无知徐俊臣的凶名,但诸如宋之问之类经历过武周酷吏猖獗年代的老一辈们则就如坐针毡、如临大敌,哪怕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询问,都要沉吟良久才仔细作答,甚至将一些细节都描述的清清楚楚,就恐留下什么可供攀诬的模糊之处。

徐俊臣在逐一询问这些时流的时候,外堂廊前还不断有刑卒押引着昨日系捕到的人员绕堂行过,这些人惶恐张望的眼神更让堂内这些受审者坐立不安。

有人难耐这一份煎熬,直接拍案怒斥道:“若某果然有罪,引颈就刑亦无可怨!邸居清白却遭此无妄之灾,是何道理!”

“今所推审,岂是民家失牛?妖文邪论、蛊惑人间,大乱或须臾滋生,恐再起板荡之祸。足下只需入案问答,便可消弭祸根、得复清白,这难道不是一幸?”

面对此一类的斥问,徐俊臣只是如此笑应,继而脸色又恢复阴冷,恨恨说道:“唐兴何其艰难,人间皆需共守!乱我社稷者,罪恶滔天!疑罪定有,疑即有罪!今圣人不欲施枉,使我刑司诸员繁劳、只为足下洗罪,足下却以忿情相报,莫非以为法刀有钝、不可杀人?”

受审者听到这回答,脸色自是青白不定,无论心中是何感想,也都不敢再忿然于公堂,甚至有人开始主动交代他觉得近来可疑的人事。

且不说长安县廨中徐俊臣忙碌推审案事,一直藏匿在临淄王邸的崔湜当得知自家兄弟崔液已被刑司系入长安县衙时,顿时也变得不复淡定起来。

“这蠢物、这蠢物!诸事皆谋定深藏,岂能轻易察发,他又何必去哪榜前招摇!”

为了确保人事隐秘,此前赋文的刻印根本就没有在长安城进行,而是在京西几县,徐俊臣归京推案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会将关内周遭痕迹尽皆掌握,对于自家兄弟自投罗网的愚蠢行径,崔湜也是愤怒不已。

前来报信的家奴一脸苦涩道:“阿郎并不是要刻意露出痕迹,只不过那文书图影实在太像,坊间行道时遭人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