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皎见儿子一脸的不耐烦,便又苦口婆心的劝告道:“同临淄王结义,可不能只盯着眼前钱帛得失的利害。他是天家贵胄,等闲俗人谁能亲近?这几年虽然贴补不少,但平心而论,若没有大王的关照庇护,你能在坊曲间百无禁忌?更不要说这一次抢注社号……”
“得了,我明白,他是天家亲戚、权豪贵族,向我讨钱也是一份珍贵面子。但是啊,阿耶,你也不要觉得这人有多重情。我几次坊间出事,虽然都有他的帮扶,但却不准我人前议论与他相关,唯恐被人知见。本能直来直去、轻松了结的事情,却要转绕弯曲,从来不肯自身涉在事内!”
王守一对人对事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个人啊,并不是真正的纯洁自爱,他要抽拿我这里的实惠,却不肯沾染我这一份市井的秽气。人前尚且不肯亲近,真有什么伤筋动骨、害命损年的考验,我也不能仰仗他来救命!”
儿子这一番见识,王仁皎哪里又体会不到,所以他便又说道:“所以市井豪侠这个身份虽然让人敬畏,但该抛就是要抛,否则便难以更新际遇。这一次拿钱,也不是大王自作花销。今次奚王入京朝参宿卫,手握几个举边材应武举的名额,我是请托良久,大王才肯出面帮你说取一个……”
“我也能应武举了?”
王守一听到这话自是一脸的欣喜,男儿在世正逢国运昌隆,见多了凯旋之师耀武长安的风光,作为坊里少壮,他当然也梦想着自己能有那一日:“这件事若真能办成,那临淄王还算有几分义气。我给他五千缗,一定要作成今夏参加武举!”
“哈,若能入举,凭我儿志力得中不难。至于加钱倒也不必,临淄王那等身份境界,所见重岂是浅短的钱帛。譬如当年……”
王仁皎又忍不住要畅谈故事,但王守一却已经开始幻想下月参加武举的情景,坐在席中嘿嘿傻乐。
奚王李大酺在众胡酋邦主中并不是势力最为壮大的,但是因为他姿态恭顺、能够体察上意,再加上东北定乱奚族也颇有助战之功,所以今次入朝也是动静不小。
朝廷方面派出了任职光禄少卿的临淄王李隆基就坊迎接,私底下的人情访客更是络绎不绝的奔赴其在京坊邸。
李大酺在开元初年便曾入朝宿卫一年有余,对京中人事并不陌生,一些人情上的往来哪怕归部之后也在不断联络。
宾客们自分三六九等,自临淄王以降诸多当朝权贵,李大酺亲自站在坊门外迎接,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宾客们,自然就随大流的登邸分席。
靺鞨人祚荣算是最早登门的一批客人之一,此前虚惊一场将家事处理妥当后,又着急忙慌的从别处筹措到一些钱财置办礼货,然后便匆匆登门而来。
可是等他来到奚王坊邸、眼见到宾客盈门的热闹画面,才发现自己准备的有些不周详,奚王在京中的人气比他想象中更高,单凭眼下所准备的礼货实在远不足以得到正眼的关注。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标,祚荣只能暗暗咬牙,着令家人快快回府取更多珍货。眼下他也只能动用那个储备的私库,若奚王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他重返部族的计划将更加无从畅想。
随着再添筹码,奚王终于在接待宾客之余抽出了一点时间,在侧厢庑舍中接待了祚荣。
“往年在营州时,我同你父也颇有交谊,如今客在长安,同乡便是近亲,儿郎既要求见,递话即可,哪需如此厚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