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走到近前来,看到儿子身高已经快抵自己胸口,颇有欣慰的拍了拍这小子额头并笑语道:“紧张吗?”
李道奴闻言后有些局促的挤出几分笑容:“知道阿耶并外朝众学士们为我一个小子学事忙碌,真的是有紧张惶恐,担心不足众愿……”
李潼听到儿子直言,不免又笑起来,拉着这小子入席坐定,直望着他叹息道:“知警知恐并不是坏事,你这样的身世,注定了此生半不私有,言行举止都有群众窥量。
阿耶此前阻你入世,并不是觉得我儿质丑、不足以夺彩于大众,只是在我力所能及,包庇你享受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之后群众愿望加于一身,难免会有心累疲惫,回忆过往,可以不必因此缺失为憾。”
“阿耶难道也有力不能及?”
李道奴虽然还没有通晓所有人事的年龄和阅历,但也颇见早慧聪颖,听到这话后便有些讶然的问道。
李潼闻言后又笑起来:“天道无穷而人力有竟,世道之内谁敢夸言无所不能?长短盈缺,这是任何人事都难以避免的。所以人才要励志于学,学可以补短、可以补缺,丑恶变得美善,浅薄变得深厚。人力或不能达成尽善尽美,但却能日益精进,父母不能伴你长年,同志或半道而弃,唯有学之一业,日日更新,勤必有酬!”
讲到这里,他又指了指摆在案上的经卷说道:“此番考经,无论答成何样,阿耶都感到欣慰,为我儿自豪。昔年怀中唯知呀呀唤乳的小童,今日竟然已经能够运毫施墨、辨析经义,一番教养,已经是大有回报。但是学无竟时,这一刻的满足源于这一刻的无知,不知人间还有更好……”
“阿耶的教诲,我记下了,绝不矜傲自满,一定勤奋于学!”
眼见父亲少见的同自己交心倾谈,李道奴也是一脸认真的点头说道,但过了一会儿,又斜眼偷窥父亲的神情,试探着问道:“阿耶这么说,是不是、是不是我今天考答就算不如预期,也不会受罚?”
“今日不会,明日未必!”
李潼也不奢望儿子在这个年纪就能通晓所有道理,毕竟他也做不到,少年心性还是该要有所保持,闻言后也不气恼,只是加重几分力道,拍拍这小子肩膀:“收拾心情,随我登殿!”
圣人拉着儿子的手缓缓步入紫宸殿的前殿中,此时殿中群臣俱已在位,纷纷起身迎拜。李潼看了一眼仍有几分拘谨的儿子,亲自引着他介绍在殿群臣,自国子监祭酒王方庆以降俱作介绍。
皇子虽然养在禁中,但也并非绝对的不见外臣,岁时佳节的各种庆典场合也都有见,但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的审视交流却是少。
所以王方庆等人也都瞪大了眼仔细打量审视,眼神之中不乏热切,这一幕看在圣人眼中,自觉有些酸溜溜的:怎么着,难道还担心老子把你们储君养废了?
群众礼见完毕,众人各自归席,而李道奴也收拾心情,坐在了监考官对面的考席中,先展卷细览一番考题,旋即便发现了一些古怪,原来这些考题他多数都在近日温习过,不免便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殿中端坐的父亲,见阿耶眉梢一扬示意他赶紧答题,不敢再露痕迹,连忙提笔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