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立国西陲的吐谷浑与中原王朝的兴衰更替还是没有太大的关系。其国能维持如此长久,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积极的与当地西羌土著进行融合。太远的不提,当吐谷浑第一次被隋朝灭国时,作死小能手慕容伏允就是藏匿在党项羌的领地中苟延残喘、等待机会。
因此在吐谷浑王室的血脉传承当中,还有一系就是与当地的西羌豪族联姻融合,从而维系其政权内部的稳定。中原王朝强盛,吐谷浑需要交好中原时,吐谷浑王则就会选择汉人女子生出的后代为嗣子,反之、本土西羌派就占了上风。
吐谷浑上一次的分裂就发生在隋唐之交,眼见中原大乱,慕容伏允便立拥有羌人血脉的达延芒结波为太子,却没想到隋后并非长久分裂的大乱世,而是一个同样强大的大唐。
而西羌本土派,也不再同于往年,因为更西方的吐蕃已经崛起。吐蕃本就是西羌种,与吐谷浑当地诸羌无论相貌还是风俗传承都极为相近,彼此之间自然也就更有认同感。
因此原本的本土派,自然而然就成了亲蕃派,此前叛国西逃的素和贵便是其中代表人物。素和贵本是吐谷浑慕容氏疏族血脉,西羌系的代表人物,当大唐再次强势介入吐谷浑时,索性直接叛逃、将国家都送给了吐蕃。
这也是吐谷浑王室几百年搞平衡下来,不能与时俱进的一次惨痛翻车。毕竟无论是亲唐还是亲蕃,哪比得上自己作主来的快活。
莫贺可汗虽然只是吐蕃扶立起来的一个傀儡,但也并不是一个诸事都不动的酒囊饭袋,当大唐所扶立的吐蕃诺曷钵政权在被吐蕃灭国并将其部召回之前,其人也一直跟随父兄长辈在西海荒野挣扎求存。能够在大论钦陵如此强势人物压制下,仍能对部族有着颇为可观的控制力,足见其人也是能力不俗。
行途中所积攒的这些问题,对莫贺可汗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此前大论钦陵征战于外,他便与赞婆等人一同负责后勤征调与组织,所以在处理起类似事务来,也是有条不紊。
当事务将要处理完毕的时候,却有一名强壮妇人直闯帐中,甚至就连帐外持刀宿警的武士都没能阻拦下来。
妇人入帐之后,也并不行礼,直望着莫贺可汗皱眉说道:“赞蒙着仆来问,眼下天色尚早,可汗为什么便命令扎营不前?”
眼见妇人如此无礼,莫贺可汗那有些深邃的眼窝中顿时闪过一丝羞恼恨意,可当真正抬头凝望对方的时候,眉头便已经舒展开、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他先抬手屏退跟随妇人入帐的几名持刀卫士,然后才心平气和的解释道:“前路别部缺食哗噪,阻误了行程,若再继续前行,此夜恐难行过山谷,滞留谷中,夜宿不免辛苦……”
“贱民闹事,杀了便可!可汗行程,怎么能受那些贱民阻拦影响?”
妇人对于这一个说辞并不能接受,接着便又不客气地说道:“离开伏俟城已有旬日,但前行路途却方满百里,照这行程下去,今冬未必能抵积鱼城!赞蒙着我再问,行程这样缓慢,究竟是不是可汗不愿疾行、不想去积鱼城?”
“狗奴,这话是赞蒙发问,还是你自私发问!”
莫贺可汗本来一直在按捺情绪,可是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却陡地一变,上前抬腿一脚踢翻妇人,抽刀在手横其颈上并怒声道:“赞普恩我,我才能重治故业,更蒙恩赐我血亲、方得成家,此恩义高过南岭之木、盛比青海之水!我也对赞普忠心耿耿,有命必从,甚至连大论钦陵都不放在眼中!这样深厚的君臣情义,岂能容你这恶奴贱妇妖言败坏!”
冷厉的刀锋横在颈间、几乎要割破咽喉,那妇人一时间也是惊慌至极,再不复刚才的狂横,嚎叫着乞求饶命。
正在这时候,帐外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声响,旋即帐幕被掀开,一名华袍妇人在众多随从簇拥下行走进来,正是莫贺可汗的王后、来自吐蕃的赞蒙墀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