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留守在这馆舍,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外出!”
走出了房间后,韦恭禄先对随行众人严令说道,然后又望着唐国官使换上了一副笑容:“有劳官使等候,这便可行!”
西康王邸在京中本就是颇为引人瞩目的存在,近日因为西康女王将要正式入宫的缘故,合坊都是门庭若市、访客云集。若单以场面而论,甚至还要远远超过了同样得到圣人眷顾的弘农杨氏。
韦恭禄跟随官使策马行入坊中,见到这一幕后,心中也是颇为复杂。他心中的一些小心思,那些国中随行者们也的确没有猜错。
谁家少年不怀春?琛氏的叶阿黎早年在吐蕃国中,的确是让一干吐蕃权贵子弟们都为之神魂颠倒,韦恭禄自然也不例外。既爱其姿色,又爱其权势,更爱那女子身处逆境中的一份刚强的坚持。
尽管叶阿黎早年叛国的举动在国中大伤人心,许多时流少年对其由倾慕转为忿恨,乃至于恨得咬牙切齿、恶语连连。但韦恭禄出身吐蕃第一流的权豪门户,自然清楚叶阿黎早年在国中是承受了怎样的刁难与压力,也明白叶阿黎是在怎样的绝境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心中自有一份同情与惋惜。
可那些人以为他苦苦求见叶阿黎只是因为一份求而不得的私情,那也有些小觑了他。若再年轻十年,当时对叶阿黎那份爱意,韦恭禄觉得自己甚至都有可能抛下国中所拥有的一切、追从叶阿黎出国。
但如今的他作为赞普近臣、吐蕃国中年轻一代的出色代表,所思所虑、一言一行,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区区一份私情。他苦苦求见,的确有一份了结少年时期苦恋情愫的想法,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通过叶阿黎达成一些在正式的外交场合不能争取到的效果。
唐国绝对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是吐蕃只要谋求外扩便不能绕过的战略上的敌人,这是吐蕃权贵们为数不多能够达成的共识。而在确保吐蕃国势稳定的情况下,与唐国的对抗注定是一个漫长的战略过程,绝不止取舍于一时的强弱胜负。
但在这一份对抗关系中,哪怕是国力最鼎盛的松赞干布时期,吐蕃仍然不能占据上风。唐国的文成公主入蕃,对吐蕃本身的情势还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掀起了一番崇慕唐风的潮流,而大论钦陵就是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一个。
可是吐蕃对唐国的渗透却实在不高,这就让吐蕃在与唐国的对抗过程中选择不多,就像眼下国中许多人都怀疑噶尔家已经跟唐国有了实质性的勾结、甚至有可能直接投靠唐国。但却从来没有人觉得,唐国那些权豪门户们会对吐蕃心存善意,有拉拢的可能。
相对于噶尔家族的强势凶悍,韦氏之所以能够立身吐蕃国中,靠的并不是出色的武功,而是长袖善舞、能够协调各方面的势力。
像早年吐蕃兼并东域孙波时,娘氏、韦氏、蔡邦氏包括噶尔家等众多东域豪门都出力不小,但到如今,娘氏已经被打压得几乎灭族,蔡邦氏也被排斥在核心权力之外,至于噶尔家更不用多说。
但是韦氏却能稳立于吐蕃的权力中心,早在松赞干布时期,在剪除了娘氏并打压舅族之后,仍然选择与韦氏誓盟、相约富贵。哪怕噶尔家父子霸权时期,韦氏仍能不受其影响。如今赞普想要解决掉噶尔家的专权,韦氏更是其麾下最重要的一股力量。
而在东域划出吐蕃,唐国封立西康、并大力开展双边贸易的现在,韦氏更是与唐国商贸的吐蕃权贵中最大的一个商贸对象。由此可见,韦氏在政治立场中的复杂多变。
所以无论是出于私情的渴望,还是家族与国家的需求,韦恭禄都希望能够见上尺尊公主叶阿黎一面,唯有面对面的交流,才能创造出更多的机会出来。
而韦恭禄这一点想法,自然不是那些身份地位都达不到的随员们能够猜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