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几王坐定后,众人才返回各自的席位,只是少有人敢亲近就坐,除了杨执一这个主人席设在近左,其余诸席则就相隔一丈有余。
杨家这座中堂虽然也是宽阔气派,但堂中宾客也多,如此格局分配,几王坐席的确是宽敞有加,但其他那些客席则就显得局促起来。
不过众人也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杨家怠慢,反而有些感激杨执一设想体贴,不让他们与诸王坐席靠的太近。真要距离太近,既不知该说什么,还要打起精神来勉强应对,想想就让人觉得尴尬且头疼。
众人各自坐定后,接下来宴会继续进行,只是相对此前的热闹快活,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回落。一则是身份贵贱不同所带来的拘谨,二则也的确是不知该要怎么进行。
但堂中众人的尴尬,几王感受却不多,入席后且酌且饮,不时望着厅堂中献乐的伶人们拍手喝彩,很有几分目中无人的自得其乐。而杨执一这个主人陪坐一侧,则就显得有些多余。
李隆基等兄弟几人不请自来,当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们归京已有多日,除了刚刚归京时大内所举行的家宴以及日前册封时皇帝赐飨祝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在公开场合露面、与时流进行接触交谈。
京中人事对于他们兄弟的热情实在不够高,这份冷落所营造出的排斥感也让他们倍感不自在。既然时流不愿接触他们,那他们就去主动接触时流,只有产生了接触与交流,接下来才会有交情或深或浅的变化。
至于这第一站选在杨执一家门,一则自然是适逢杨家大喜、宾客云集,能够让更多时流看到他们的存在。二则就是杨家所宴请的,多数都是一些关西的旧门户,相对于世道中其他时流,这些关陇旧人与他们产生联系的可能要更大。
可是在坐定之后,他们便发现哪怕是这些关陇旧户们,对于他们的热情仍然谈不上有多高。这虽然让人有一些失落,但也谈不上难过,反正自己也是闲来无事,杨家又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他们、且礼数周到,虽然氛围有些生硬,但只要他们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兄弟几人也是既来之则安之,哪怕堂中一些宾客们已经起身告辞,他们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杨执一在送出几名宾客后,便见自家娘子在中堂侧廊处对他招手,便匆匆走了过去,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独孤氏有些为难的将刚才杨喜儿谈论的事情同夫郎讲了一讲,杨执一闻言后却乐了起来:“这娘子也真是、有营持之道,不是一味只知贪享的愚昧妇人。道理的确如此,京中人家全来凑兴,我家每日酒食所耗便不是少数,礼货上自然也该有所要求!”
“偏你们叔侄精明,若就这样直白告人,那些真正穷困的乡亲旧识们,他们如何能维系得住体面?以后还要不要往来?”
独孤氏听到自家夫郎也这么说,顿时翻个白眼没好气道。
杨执一闻言后叹息道:“谁家光景又能比谁家更好几分?维系不住那就不作维系,娘子你以为家门如此喧闹是好事?唉,我也是一时计差,当时只想着人前显摆一番,却没想到是把许多人事麻烦招惹入府啊!错过这一番礼节,便不该再作什么穷势张罗。喜娘她自己守得的福气,自己消受享用。我甚至打算成礼之后便谋求外出,不再留在京中这暗流涌动之地!”
杨执一本来也没有这样的觉悟,可北海王兄弟们登门,却让他看到虚荣风光之下所埋藏的树大招风、无从逃避的隐患,心中自有警醒,所以才生出外事地方、避开京中潮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