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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阿黎卧在李潼怀中,身躯频颤着,深作几口呼吸,勉强压制住胸口间的逆气,便低头捧着酪浆啜饮起来。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终于变得平稳下来,身体的抽搐也略有减缓,继而便缩在李潼怀里,既不动、也不言语。

见这娘子受此一番折腾,李潼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莽撞,让这娘子措手不及,正待低头安慰几声,下巴却陡被叶阿黎抬手托住,低不下头去,便柔声道:“娘子感觉好些了?”

然而这话一问出口,叶阿黎却再次悲声大作,那哭泣声让人听着便觉心酸,一边哭着一边哽咽道:“我、我已经恨死了自己……这一生都不能原谅!此生还能有几次如此欢乐的时光,留下的却全是让人不堪回想的丑态……为什么、为什么!

乍听这样情话,我该一生回味无穷,睡梦都要笑醒……可现在,该哭还是该笑?几家女子会以这样丑态示人?圣人、圣人怕也懊悔言出太早了……”

听这娘子作此悲声是因这样的缘故,李潼一时间也有一些哭笑不得,但只拥其在怀并附在这娘子耳边低声道:“娘子若因此悲伤不乐,那这一份担心也实在是枉然。日后既为夫妇,自需长久的袒陈相见,美态也好,丑态也好,见惯只是寻常,唯有守得真情,才能动人心魄。一时的失态罢了,等到来年韶华逝尽,不再风情勾人,难道就要不再相见?”

“不一样的、哪里会一样?妾但得暂拥,大愿足矣,不敢奢望永有。来年圣人必有新欢入侍,妾自知丑,当覆面隐匿,怎么敢再贪欢邀宠……”

叶阿黎只是一边哭着一边摇头,仍然不能释怀刚才的失态。

李潼听到这话后便叹息一声,并不无感慨道:“无论帝王还是走卒,光阴流逝,又会饶过谁?那时的我,也将力疲志堕,既不能给人间更加增美,又何必强霸住人间的新鲜人事?一个老叟、几个老妪,但能多费人间几餐谷米茶饭,让儿辈不因孝义未尽而招人讥笑,已经算是幸运了。

那时闲庭暖阳,彼此扶偎,鹤发不敢猛梳,情话怯于吐露,浊眼对望,却有一甲子的长情沉淀其中。无论怎样故事,都能让人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听到圣人这番言语,叶阿黎啜泣声渐渐停止下来,泪眸中也流露出畅想之色,忍不住便仰起脸来痴痴道:“妾真有幸能与圣人守得如此长年?”

“这又有何不可?”

李潼闻言后便又笑语道,并抬手拭去这娘子眼角的泪花。

叶阿黎却仍有几分信心不足,只是涩声道:“圣人是大唐君主,天命长眷。然而妾却只是番邦丑陋卑人,只怕不能……”

李潼闻言后便垂首衔住这娘子口舌,一番痛吻之后,两人俱已气喘吁吁,再凝望着脸色潮红的叶阿黎,他抬手握住这娘子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才又继续说道:“娘子既然知我天命长眷,此方寸之内的人事,自然也会受到天命之内的顾及。过往的苦难,从来不会阻人向前,但使余生能够不妄不惘,知情所守、心安所在,便不辜负这一份苦难的磨砺!”

叶阿黎听到这里,又是忍不住的泪水涟涟,手掌紧紧贴在李潼胸口,并将脸庞也贴了上去,无声默泣了良久,才又喃喃低语道:“圣人这一番情言,真是人间的至毒!妾往年虽然苦盼,但未真得,仍然不知竟会这样甘甜……以前的我,纵有苦难,可以忍受,没有什么可怕的,但从今以后,若失此爱、被圣人冷眼待我,恐将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