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王孝杰于端门请战两天后,李潼终于将他召入皇城,待到王孝杰入堂便拉下脸来怒声道:“朝廷文武任用,自有规章定计。王某不安于室,幽望端门,意欲何为?”
王孝杰听到斥声,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还未开口,已是泪眼朦胧,接着才哽咽道:“臣自知秉性强拗,不和于众,亦不敢恃旧违触朝纪。然入世以来即捐身效力于戎旅,幸得薄功不负天恩。闻今髡发之贼祸我家国,痛彻肝肠!
臣名爵所有,概为弓马邀得,今河北受害,实在不敢腆颜闲卧于邸,愿以性命报效朝廷!臣亦知大征之事,遣用需谨,唯份是武人,不敢侧身事外。若此身志力不足赏用,臣请朝廷降敕移臣名爵,以酬事中有功!臣不敢矜夸旧事,然于事中确是略有营建,但得随军而行,即便不能痛快杀贼,亦能稍得统摄之效……”
听到王孝杰这一番自陈,李潼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之所以不使派王孝杰,自然不是因为这家伙此前对他的顶撞,这一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
不过原本的历史上,河北此战就是王孝杰饮恨所在。就算其人勤于王事、不惜性命,但王孝杰在军中也的确威名不浅,若真战场失利,对军势的打击可谓不小。
而且王孝杰这家伙老实说有斗将之勇而无大将之才,本身资历与威望可以不怵军中任何一人,身在都畿还能不失管束,一旦入军,黑齿常之也未必能压得住他。
不过王孝杰请战殷切,朝中近日也颇多此类进言,略作沉吟后,李潼才又沉声道:“诸军军职俱已制授完毕,临战易将兵者大忌。况王某以勋挟我,情法难容,既言纯情效力、非为贪功,白身入军,以充跳荡之用,不给掌军之权,你是否还要坚持随军出征?”
“臣前者言事已经招厌于殿下,旧功或可略保阶秩,但恐不能再享恩恤。臣齿龄仍壮,恩宠却衰,唯再逞武勇,冀能另搏新功。但能重得青眼顾我,岂敢奢求职权轻重……臣愿身在跳荡,请殿下勿弃微臣!”
听到监国元嗣所言,王孝杰又忙不迭点头说道。
李潼见这家伙仍然如此坚持,且一番话说得也是坦诚,才终于送了口同意王孝杰随军出征,当然不可能真的一下子撸成跳荡小兵,安排了一个跳荡营主的军职,以保证这家伙没有权力拉着全军出去浪,同时也严令道:“入军之后,若敢违触上峰军令,凯旋之际无论功高几许,则必取你首级,彰我军威!”
“臣不敢!臣一定谨奉军令,绝不逾规!”
王孝杰闻言后脸色微凛,接着又连忙表态道,但脸上又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臣于军中,宿名颇有,今卑职入阵,诸军总管或为故员,若因故情垂爱,不忍用臣于阵,言是关照,实则误臣杀贼创勋。恳请殿下赐臣一字,假号相称、以秘于众……”
李潼听到这话,顿时便忍不住一乐,只觉得这家伙对自己的认知定位有问题,大凡跟你共事一段时间,若还对你有关爱之心,那也是一奇。特别像张仁愿之类气量不大的,提起王孝杰来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王孝杰所说的这一点,李潼也有考虑。真要明明白白把这家伙安排进前锋跳荡营中,的确有些不妥,毕竟战争不是游戏,如此战功赫赫一个大将作此卑用本就不妥,真要损失在战场上,乐子也是蛮大的。
他自己本身都开了一个小号,再给王孝杰搞一个问题也不大,略作沉吟后,他便给王孝杰取了一个“王平虏”的名字。
王孝杰对此自是欢喜不已,而李潼看着这家伙笑逐颜开、如释重负的样子,心念不由得一转,继而便开口道:“卿等大将但忠勤为国,朝廷亦不相负。余者杂情,不必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