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神都问鼎夺权诚然重要,而一个稳定的关中才是接下来李潼力量所在的源泉。虽然过往数年行台施治、将众多的关陇勋贵们驱逐到了神都,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在关中的力量就荡然无存。
毕竟关内虽是唐家祖业,但也是这些关陇门户们百数年间、几代人深刻经营的所在。烂船还有三斤钉,一旦行台兵力倾巢而出,雍王在神都所为又屡屡突破他们的底线,一些残余势力勾结闹乱于关中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别的不说,行台作为一个立足于关中从而发展壮大的霸府机构,自身在人事结构方面就不能做到完全杜绝关陇世族与勋贵门户的渗透。也谈不上是渗透,应该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只要这些人能够认同行台基本的价值观与政治理念,行台也没有道理一刀切的将所有关陇时流拒之门外。
所谓的关陇集团,只是一个宽泛的、总结性的学术概念,是一群有着类似出身背景与政治资源的时代中人。就连李潼自己,如果用这种观点论述,都可以称得上是关陇集团的后起之秀。
虽然行台对关陇时流的接纳不失有序且管制得力,但这也是建立在强大武力基础上的。一旦行台人马倾巢而出,环境局势自然发生改变。
李潼之所以敢在这样一个时节发兵东进,甚至就连远在山南的他三叔李显都急吼吼潜回国中,就在于如今的神都朝廷实力已经透支到了一个极限,起码是整个都畿地区,短时间内已经难以再聚集起控制局面的力量。
治国治民不同于谈恋爱,不必过分纠结于你对我究竟是不是真心,但却需要注意不要考验人心人性,不要随便给人提供背叛的条件,除非是为了钓鱼。不过李潼眼下的渔场在神都而不在关中,需要充分考虑到关中的稳定。
更何况他这一次前往神都,本就是顺势而为,赌性并不大,也就大可不必孤注一掷、倾巢而出。
当李守礼抵达潼关后,李潼才又再次上路,临行前将李守礼安排为潼关守将,并吩咐道:“二兄所职唯在此门户,东西纵有变故,传书告信即可,决不可妄动轻出!”
李守礼闻言后忙不迭拍胸保证,但又不无担心道:“眼下都内情势已经混乱至极,西军十万胜甲,三郎却只率六千东归,是不是……”
李潼听到这话后便笑一笑,刚想说当年董太师也只率了五千西凉军进洛阳,照样一番作为……不对,是作了一把好死,脸上笑容一僵,转头便呸了一口,仍然觉得有些不吉利,一边啐着一边翻身上马,继而三千将士便策马离开潼关,向前方的陕州而行。
所以说有的丧气话真的不能随便说、随便想,行途之中,神都方面最新情报传来,李潼在听完后顿时有了一种天人感应、天命所归的感觉。
“日前南衙躁乱城中,北衙哗变大内,劫持圣人离宫……皇太后陛下制召雍王殿下急速归国、掌控局势!”
短短几句急报,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之惊人,让李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中过程稍有了解之后,更是气得忍不住想骂娘:“圣人身系家国之大任,何敢如此轻率、浪行匹夫之意气!”
他这么不客气的斥责他四叔,还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此前他虽然频频施压,但本质上仍然是希望能够维持都畿秩序一个基本的完整,勒令在朝五品以上参议归祀、并要求朝廷提供粮秣,就是希望维持朝情不崩、并保持一个基本的事物运作能力。
可现在,他四叔直接破罐子破摔,主动挑衅并引火烧身,使得都畿秩序完全崩溃,让李潼大感猝不及防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