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得知神都发生政变,裴伷先便积极笼络组织一批西突厥胡酋们前往神都献礼,自此才终于得以重新返回神都洛阳,直至皇恩授给均州参军一职便又宦游于山南。
所以裴伷先虽然年龄不大,但其人生经历可谓丰富有加,辗转南北万里之遥,几入垂死之境又大难不死,本是刑家余孽,竟成一方豪强。所遭受的苦难磨去了一身的躁气,但心志却并没有因此而遭到摧折,能够逆势而上,自成一番风光。
庐陵王城与外间隔绝,自成一方世界,本也没有太多的新鲜事。所以当诸官佐汇报的时候,裴伷先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听一听,只是当听到庐陵王严惩其庶长子的时候,他眸中才有几分色彩流转,但也并未因此发表什么自己的看法。
不久后,内城侍者入堂,告是庐陵王已经在内堂等候多时。裴伷先闻言后便也不再拖延,跟随侍者前往内堂而去,并有数名令史跟随。
“卑职均州参军裴伷先,拜见大王!”
虽然彼此真实身份一个是囚徒、一个则是看监人,但裴伷先也不敢因此而失礼,入堂之后便作礼拜。
堂中的李显则就显得有些紧张,看了一眼堂中陪坐的王妃韦氏,才强自镇定的举手示意道:“裴参军请免礼,未知今日来访,有何见告?”
裴伷先告谢入席之后,才又说道:“今日入城,循例请问起居诸项。卑职使命所在,王城凡所用料盈困,大王直需垂教,卑职自使员奉给周全。”
听到裴伷先这么说,庐陵王嘴角下意识颤了一颤,有心斥问眼前这个貌似恭顺、实则怠慢至极的家伙,王城诸种用料一再削减,怎么还有脸面说奉给周全?
然而诸般忿言涌入嘴边,却化成了几句安守本分的祥和之言:“罪臣得皇命赐庇,不因旧迹而见辱,尚能荣养于山南华厦,唯惜福尚俭,实在不敢再作非分妄想。”
裴伷先听到这话后则嘴角一翘,继而便笑语道:“然卑职所闻王城事迹,似与大王所言颇有出入。远日诸情不言,单单今日,县主号泣于堂、求食羹脯,郎君乞炭不得、反受责打。余者诸类,不足细言,但王城用料困极,于此二三事迹已是毕露无遗。”
听到门堂内的家私被裴伷先肆无忌惮的道来,庐陵王脸色顿时一片羞恼,抬手戟指裴伷先,然而张开的嘴巴却只发出嗬嗬沉浊之声,无有斥言涌出。
庐陵王情急且怯,一时失语,但王妃却没有什么顾忌,听到裴伷先这半嘲半讽的言语,已经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裴伷先怒声道:“贼奴,既然已知王城困极,何必再来见问羞辱!大王天家肱骨、圣人至亲,所罪唯在适逢人间失道!是生是死,虽不由于自身,但是荣是辱,岂尔卑鄙走卒能见笑施给!”
裴伷先听到这一番斥言,脸上略显轻浮的笑容收敛起来,直从席中站起,抽出腰际佩剑,倒持着缓缓往堂上行来。
“你、裴参军……你要做什么?王妃、王妃她只是……”
庐陵王见状也是一惊,起身向后避走,又拉住王妃张臂拥抱起来。而王妃见裴伷先真的抽出利刃,一时间也是惊慌至极,缩在庐陵王怀抱之内,张声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