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李潼便见众人脸色俱是一寒,大概是口嗨之余联想到一些不好的情况,于是他又继续说道:“钱帛之物,虽然通于百货,但物用不兴,也与民生无甚大益。我需要你们诸位保证,于此兴造仓邸之后,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囤满诸货,盛销坊市!只要城中物用不匮,诸位俱是大功!”
听到这里,众人脸色才缓和下来,运货销货,本来就是他们赖以活命的生业。豪掷重金买下大安坊的土地建造仓邸,为的就是要大干一场,对此当然没有什么可迟疑的。
眼见众人情绪转好,李潼又继续说道:“幕府之所以不惜工本修整漕运,其实也有事情需仰民力。如今京中虽然局面稳定下来,但诸边仍有余患。特别吐蕃贼众,频寇陇右,窥我安西。此前朝廷加我节制陇右诸军职,正为备此。”
“吐蕃狼子野心、穷凶极恶,贪我中国物华富足,为害已经不是短年,实在该杀!如今殿下雄镇关内,定能振奋国威,胜杀蕃贼!”
众人听到这话,又都纷纷发声说道,有的人或还只是随口符合,但有的人则是真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毕竟陇右也是重要的商道,但却因为吐蕃的侵扰而让风险大增,商贾们损失财货不说,动辄还会有丧命之忧。
像是贞观以及高宗前期,长安城真正资本雄厚的豪商应该是行走陇右、安西这一批,但是随着吐蕃寇掠日甚,特别在大非川一战之后,与西域的商业往来便日渐萎靡,这才让蜀中商人得以崛起。
“神都革命,国业归唐,此乃殿下大幸。但诸胡深恐我中国势大,难免会有窥望滋扰之心。欲保关内稳定,则必需要痛击来犯之贼!若要兴兵于外,则就难免要大征役力,人物穷用于边,让长安新定之局面再生动摇。”
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李潼也不必讳言:“永安渠发自交水、通于渭水,一旦截流兴运,则京南耕土难免会有失溉之困。幕府虽有良谋善计,但也难免顾此失彼,唯协同诸力,共渡难关。”
“不久后,幕府便要整军西进,驮运牲力需采用于民。我知诸位货行关内,必广有此类储备。运渠通航之后,此类储备必会闲置下来,幕府引用于军事,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李潼讲完幕府的意图后便停了下来,等待在场众人做出回应。
他本来还以为众人多少还要斟酌二三,但随着他的话讲完,旋即便有人举手高声道:“小民虽不器,亦深感殿下恩惠。殿下愿意用功沟通渠运,便利我等不事耕织的贩货之贼,岂能见殿下受此困扰!小民愿进驮马千匹,以供幕府驱用!”
“小民也愿进用!耻无搏杀之技,胆怯不敢上阵杀敌,但能助军之贼,虽马骨垫路亦在所不惜!”
“小民愿进!旧年冒行吐谷浑故道,为吐蕃贼徒劫掳,若非河源军出击搭救,此生难回故国!蕃贼不死,中国不安!小民不只献牲,更愿父子随军使用,一身伤疤,概是贼给,牟利小计而已,但能手刃一二贼蕃,不悔此生!”
有人说话间,已经剥下衣袍,露出一身纵横交错的鞭痕伤疤,眉眼之间尽是狠色恨意。
李潼眼见这一幕,不免也是大受感触,上前一步帮此人披上衣衫,并大声道:“吐蕃本就生于高原寒荒之地,与天斗狠得能活命,此强盗之邦,物产不足养息,唯四出寇掠才能得活。赠之一寸,则求索一尺,绝非能说以礼义之类。旧年部族离散,尚可因势弱而自守,如今赞普为其贼首,诸部统于一命,唯杀方可制恶!”
刚被雍王召入幕府的宋霸子继续保持他的识趣,在众人还在激情表态的同时,已经开始捧着纸笔进行记录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