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已经知道代北道大军事宜,此时开口问来,倒让李潼心中暗觉几分惭愧。
他想了想之后才又说道:“朝廷此前在议招引两万外军入充宿卫,并遣使北行导引,本来是打算趁此将薛师尸骨运回。但关内西京陡生动乱,事情或许还有波折,孙儿打算先着建安王南来,并运回薛师。”
若是往常,武则天肯定要第一时间问一问西京动乱的问题,但这会儿则只是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南来后,也不要再穷责他的罪过,直接归葬白马寺吧。他生人至此虽然良善无称,但与我家总算也有一份前缘,没有什么大恶害世,让他安赴往生。”
“孙儿明白,一定将事情妥善处理。祖母也不必因此伤怀难遣,薛师从子名昌嗣,早在我门下任事,故人不复可追,但会一直给生者一份关怀。”
李潼闻言后便又说道,他对薛怀义,倒也谈不上再有什么愧疚不舍,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他奶奶早就授意武攸宜干掉薛怀义,这一点的确感慨良多。
他这奶奶长存厉念,偶有一点真心错付于人,想来也是一种报应。总算祖孙两人都不乏克制,没有彻底的反目成仇。
“西京动乱是什么事?说一说?”
武则天也不再就此多说,转而讲起别的事情,于是李潼便将窦怀让宣抚关中、擅自召集力役、官逼民反的过程仔细讲述一下。
武则天听完后眸光略有闪烁,又望着李潼说道:“所以说,你一早笃定有机会前往西京?”
“西京人情,早就不同往时。窦怀让等名族子弟虽然生长于斯,但若还妄想故技御人,也只能是惹祸于身。”
听武则天的语气,已经认定西京发生的动乱是自己在搞事情,毕竟他奶奶本就知道他将要前往关中的计划,李潼倒也并不感到意外,但也并没有正面作答。
西京的事情,当然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但也多亏了窦怀让配合得好,居然主动将更多丁力集结在西京内外,这不免让故衣社起事更加顺利。
眼下西京还是有数量不少的武装力量,既有留守府本部人马,也有陇上与安西都护府戍边岁满退回休整的兵众,咸阳附近还有驻守昭陵、乾陵等地的陵卫,如果再加上各大户家丁和诸折冲府残留在籍的府兵,短时间内召集起两万甲士并不困难。
大概也正是因此,窦怀让才有恃无恐,强使民力,结果连自身都陷入其中。如此一来,西京留守的力量虽然不少,但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调度,自然也就防不住早有预谋的故衣社敢战士们。
不过李潼也并没有因此彻底的放宽心,毕竟神都这边改周归唐已是大势所趋,保不准西京那里就会在此鼓舞下想要争取什么定乱之功,所以他必须要第一时间西去,借助朝廷给予的权柄尽快控制住各边力量。
“朝廷派窦怀让前往西京宣抚,确实是一步昏计。这些关陇子弟们,如今已经是活在人情势力之中,早已经不复祖辈们的机敏勇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