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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在偏殿中一坐就到了正午,自然觉出了不寻常,须知按照正常的礼程,他们在禁中参拜之后,还要转去孝敬皇帝庙祭拜,然后再归邸接待宾客。

眼下被他奶奶晾在这里,自然不算什么好事,但幸在也没发生更加恶劣的情况,比如武家那几个货冲进宫里来以多欺少的凌辱他。看来,他奶奶是已经暂时压制住了那几个玩意儿。

眼见时间将入午后,李潼才终于得到召见,登殿之后不见别者,只有他奶奶武则天端坐在殿上,侍立的女官宫婢们一个个敛息凝神,使得殿中气氛紧张又压抑。

李潼趋行入前作拜,还未及抬头,殿上已经响起了武则天低沉严肃的声音:“谁给你的胆量?”

李潼自是做好了遭受诘问的准备,闻言后便低声道:“臣孤弱一人,陡遭发难,一时……”

“你是孤弱?强使府员,穷驱坊丁,堂堂王邸,须臾攻破,若魏王当时在邸,怕将遭不测!如此凶恶的行径,是你狡言孤弱自怯能够免责?”

武则天拍案怒声,眉眼间满是凛然。

李潼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臣不敢奢求免责,惟求能详陈事情前后。恩亲眷顾,臣幸能论成人事,结谊山东名门,竟日喜乐陶醉,盼能十全十美,不负群声称赞。殊荣在享,岂敢有一二寻衅滋事之念?

薛师与我,旧情长远,不知何事存隙、竟得反目,率引徒众千数之巨,障车刁难,旧情痛失,陡遭非礼。

闾里徒众阴结暗聚,沿途追扰迎亲仪仗,丈人郑融门风严谨、礼仪端庄,因此扰乱,竟不得不逾越礼规,持杖驾车、护引新妇。

当时扰乱,绝非短时立就,金吾卫巡察闾里,竟无片言递告,主事者心迹如何,臣不敢深论。”

讲到这里,他又深拜下去:“臣与魏王,积衅非是短日,何以积此,臣亦不敢论深。累卵之患,崩于一夕,仓促之间,内外失顾,当时惟念直溯根本,唯恐良缘败坏,不敢喧闹于长街,只求从速定势于坊内,遂作悖行。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于势中、只是浅行,但有一二进退余地,大婚在即,又怎么会轻作这种孤掷险计?螟蛉幼虫,指触既飞,人意未必加害,恐于力弱而已。臣荷受皇恩,缔结名族,恩情纠缠,不敢浪言轻弃,魏王恶我,既不能走遁以避,唯示以獠牙……”

你说你到底吓唬我干啥,老子走到这一步,一半的原因在你吧?武家那些货本来就掌握畿内近半的禁军,现在又跟薛怀义搅和起来,突然发难,我知道他们是逗我玩还是要碾死我?你有空责怪我肆意妄为,咋不说说你那侄子心胸狭隘?

武则天坐在堂上,目光闪烁,片刻后才又说道:“你礼求周全,情急失措,但那些府佐,不能劝导少王、妥善应对,不可轻饶!”

李潼听到这话,免冠再跪,说道:“臣素以薄才夸巧,既然有罪,不敢求脱。亦知魏王遭此灾难,王者盛怒,岂卑流庶众能解。臣既破其邸,愿舍邸相赠,还归旧业,闭门自省。臣年华仍长,起伏只是修性,魏王马齿增生,春秋积厚,更兼体魄虚溃,一旦气结损于造化,臣罪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