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打开那锦盒,从其中取出一份函文,然后对刘幽求笑道:“如今王府旧人,泰半得事于外。长史是我心腹良佐,自然不会忽略。但我与长史不是寻常情义,谋事所念也就有些强人所难……”
嘴里说着,他将这一份函文递到了刘幽求手中。
刘幽求展开一看,乃是一份荐书,是向天官吏部举荐他担任乾陵丞。看完荐书内容,刘幽求先是愣了一愣,片刻后才似有所悟,抬眼望向少王凝声道:“大王这是……”
“神都繁华,未可久恋。先王茔归故土,岂可久在荒芜。儿辈事迹未有可夸,唯一点孝义深衔,旧年养在禁中,服礼多就权宜,孝义所亏,不堪怀念。如今改迁配享,比拟新葬,岂敢置身事外。”
李潼讲到这里,也是神态沉重,望着刘幽求说道:“日前已经进书神皇陛下,请一革身领诸事,往西京结庐守居,长史可愿相随?”
刘幽求听到这话,脸上惊容已经掩饰不住,失言片刻,然后才又双手奉书大声道:“大王笃守大义,卑职若贪一时虚妄而走避不从,怎有面目再立世中!愿追从大王,共守孝礼!”
听到刘幽求这么说,李潼更加高兴:“我要多谢长史,能得良佐如此,人生更复何患!”
对于刘幽求的表态,李潼真是欣慰有加。乾陵乃是高宗陵寝,陵丞言是七品,但事实上陵官之类本就是官场上最不得志的官职,一旦居此形同发配,特别眼下革命在即,乾陵规格如何仍未可知。刘幽求肯选择担任陵官跟随自己前往西京服丧守居,可谓是将一身前程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李潼眼下看似风光无限,但他也心知这当中的凶险。眼下他仗着进献瑞经表明立场,为他奶奶代唐履极加油助力,能保一时的安稳。
但是说实话,这本来就是一条邪路。他无论再怎么表态,身为李氏血脉这一点是不会改的。眼下他奶奶最重要的是改朝革命,他的表态自然是有价值的。
可一旦完成了革命,接下来的政治逻辑又会不同,他奶奶所需要的是从名分到实际完全的掌控,这就是武周前期最重要的政治斗争李武夺嫡。
一旦演进到这一步,李潼的重要性就会大大降低,身上的保护伞也会有所削弱。尽管斗争的焦点是他叔叔李旦与武承嗣这两人,但政治斗争殃及池鱼的例子不要太多。
各方都是倾尽全力,就连宰相都朝不保夕,成批量的去赴死。李潼这样一个尴尬身份,如果还待在这样一个醒目的位置上,想要完全的置身事外,那几乎是做梦。
所以尽管眼下是风光,可该要怎么退下来,也是关乎到他前程命运的一个重点。
须知原本的历史上,他长兄李光顺就是在这一时期被活活抽死!那时候他们一家,不过只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即便如此,仍然没有逃过政治斗争的残酷碾压。
因此,李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到这摊浑水中,侧身事外是最稳妥的做法。恰好他奶奶在日前决定将他亡父李贤回迁乾陵,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退出时局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