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饮两碗暖羹,武则天胃口是真的满足了,李潼见状便也放下了筷子,毕竟这也终究不是可以大块朵颐的场合,填填肚子也就得了。
待到餐食撤下,香茗漱口,武则天抬手让退在殿左的内教坊乐人继续歌乐,并示意李潼更往近席来坐。
她侧偎软枕,曲起的手指敲膝打拍,待到歌乐演过一遍,又指着李潼叹息笑语:“家长总盼门里少幼才趣可夸,往常则有薄憾。王能勇挺秀出,妙趣闲洒,乐韵惊艳,谁还敢笑我门徒无人?”
李潼倾身半跪恭声道:“臣不敢长才自标,率性戏作家事寻常,侥幸邀得错赏。所得只是素辞,声乐之美,却赖诸雅宾并助。”
“章辞雅戏,优劣自在本质,不在人言是非。但得妙笔在手,何惧轻狂自夸。嘉宾惠成未竟之功,也是因为王能先有集趣之力。立事则勇进,执笔则称豪,王能风采彰露,家门也能风光大盛,不需自谦。”
武则天又微笑说道,之后闭着眼欣赏歌乐,片刻后才又开口问道:“何种俏女郎,能勾动少王雅趣大炽?”
听到这问题,侍侧正为神皇敲肩抚背的韦团儿也转头望向少王,眸子里同样深有好奇。
李潼闻言后便连忙回答道:“是京兆一户唐姓人家女子,祖、父俱事外州,寄在舅门养活,宅居隔壁临坊。臣闾里巧逢,贪望姿色,又恐物议,矫情作歌……”
武则天闻言后只是点点头,也没作细致追问,她也纯粹是闻歌好奇才有此一问,只是又说道:“择暇引入禁中,让祖母也看看何者女儿,能惹我佳孙色心悸动。”
李潼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
这也不是武则天今天召孙子来见的主要目的,歌作一遍之后,她抬手屏退乐人,又睁开眼端坐起来望着李潼说道:“我听说,你姑母将她长息寄在你家?”
“是有这件事,臣也没有别的才力可施,既然姑母不厌臣拙幼浅薄,臣也只能尽力分劳,将表弟导入良善。”
李潼又连忙说道。
武则天听到这话,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叹息一声:“这本也不是你该承担的事情,但才士难闲,在情在理也不可辞。那个娘子骄态张扬,难得肯与你亲近,也算还有几分明识。她拙长二十余,临此生变,也是不幸,让人可怜。家门尚有亲徒帮扶,免于孤独……”
讲到这里,她稍作停顿,自御床站立起来,垂首下望少王:“生在此门,家事国事本就不能泾渭分明。你若真只是自称的拙幼,侧身事外,富贵安享,许多事也不必跟你讲得太清楚。但我佳孙不是俗才,亲长之辈都需你少勇之力扶肋前行,不要辜负了这一番殷望重托。”
李潼闻言,只能免冠再拜,并恭声说道:“君恩亲恩,仰承负荷,一身领受,人所不及。臣不敢作孤僻愚态,衔恩勇行,即便不能当先,必不落人后!”